對於他的舉動,秦老不禁勾唇淺笑,也順著他的意更加放輕自己的腳步。
「弘涼該喝藥了!」端著那仍冒著煙的黑色苦藥,走近榻畔的秦老對於兩人這般孤男寡女地躺在一張床上倒是沒多大意見。
可是望著依然陷於昏迷狀態中的弘涼,他那已然花白的眉卻不自主蹙了起來。
這丫頭身受重傷,一定得喝藥,可是人還沒醒咧,這藥可怎麼喂啊?
端著藥,秦老不知所措的望著緊抱著弘涼的上官臨,顯然希望他想個辦法。
而上官臨也沒多說什麼,深邃的眸光在藥碗和昏迷的弘涼之間來回看了一遍後,他略略起身,一手接過了秦老手中的藥碗,然後出乎老人家意料之外的,仰首將那碗看起來就苦得嚇人的藥給飲了一大口。
「少爺,你……」完全弄不清上官臨的意圖,秦老一瞧那碗空了,就急著張口想要斥責。
這大少爺幹麼沒事搶弘涼的藥來喝啊,為了煎這帖藥,他可是小心翼翼地不假他人之手看顧了兩個時辰耶!
咦?!
心中還在咕噥兼盤算著等會還得快快去煎一碗藥給弘涼的秦老突然間瞪大了眼兒。
大少爺……他……他……他……在幹麼啊?
怎麼把嘴往弘涼那菱兒似的唇湊去啊!
這男女授受不親,都睡在一張床上了,還怕以後沒機會嗎?犯得著趁著人家姑娘傷重且昏迷不醒時來輕薄嗎?簡直是登徒子的惡行!
他怎麼從來都不曉得大少爺是這樣的登徒子啊?他還一直以為他家大少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咧,真是見鬼地看走了眼。
「大少爺,你怎麼可以這樣啊?」這下秦老也顧不得上下尊卑,還有什麼不能吵喔弘涼的頭己心,揚起嗓門就罵道。
可誰知,被罵的人還是依然故我,那張偷香的嘴就是不肯離開弘涼的唇。
秦老氣急了,想也沒想的拿起了方才端藥進來的托盤就要往上官臨的頭上敲去——
終於在這時,他抬起了頭,食指還輕柔地揩去弘涼嘴辦殘留的藥汁。
「秦老,你那麼大嗓門,等會兒弘涼真被你嚇醒了,又不得安眠了。」
「呃……」原本沸騰的怒氣在轉瞬間全都消弭於無形,秦老繼剛剛的錯誤認知之後,再一次地對他家少爺另眼相看。
以口哺藥,真虧大少爺想得出來,他從小看著大少爺長大,從來也沒見著他對哪個姑娘家這麼用心過。
「少爺,你對弘涼……」大少爺該是真的喜歡這丫頭吧!
「秦老,不要告訴我你沒聽到我對唐姑娘許下的承諾。」很多事他不講不代表不知情,那秦老當隔牆耳的習慣已經有些歷史了。
要他相信在傍晚那個重要時刻,秦老完全沒有偷聽,那不如叫他相信自己是個女人選來得陝些。
「呃……呵呵……」被人戳破自己的惡習,秦老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但是不一會兒又回復成那個愛管閒事的老管事。
「少爺,不是我說啊,弘涼這娃兒真的挺不錯的,雖然平時活蹦亂跳的,可卻有一顆很熱忱的心,要不是她一開始就堅持你是姑爺,本來我還挺看好你們倆的耶!」
「是嗎?」上官臨緩緩地揚起了一抹笑,不置可否地輕應了秦老一聲。
他和這瘋丫頭?!
若是一個月以前,有人告訴他,他這個向來穩重的男人會瞧上這個活蹦亂跳、天地不怕的小姑娘,他可能會不屑的嗤笑一聲。
可現在……目光不自覺的往弘涼那巴掌大的臉蛋上移去,他倒真的開始認真思索起這個可能性來了。
那不僅僅只是因為自個兒對唐姑娘的承諾,還有更多是因為這個女人是弘涼。
這就是愛嗎?他真的不知道,這輩子他沒愛過女人,也不知道愛該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不希望再瞧見她這種蒼白而無生氣的模樣,他要將她完整地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保護著。
只是,她會同意嗎?
上官臨知道她絕對不會,驀地,他眸中狡黠的精光一閃。
既然明知她不會同意,那麼就逼著她同意吧,想來這弘涼只怕一向認為他只是個武藝高強,但是木訥呆笨的老實人。
卻沒想到的是,手段人人都會用,只是端看要與不要罷了!
「秦老,大夫應該有交代要換藥吧!」
「當然有,明兒個天一亮,我會交代小綠進來替弘涼換藥的,這點少爺可以放心。」
「不用了,藥你就給我擱在桌上,我自個兒替她換。」
「呃……這好嗎?」他們既非夫妻,又怎麼可以無視於道德禮教的規範。
「還有,明兒個你就找個出名的媒人上唐家提親去。」
如果成親是唯一能讓她安份留在他身邊的法子,那就這樣吧!
秦老一聽向來對婚姻之事興趣缺缺的大少爺主動提起了娼事,當下樂得哪裡還管得了什麼世俗禮教,只見他一張嘴咧得老大,一抹欣慰的笑容立刻浮現。
要找哪個媒人好呢?李媒婆、王媒婆,還是周媒婆?
樂昏了頭的秦老心中邊盤算著邊退出房門,完全忘了繼續計較上官臨決心要做的事,究竟合不合道德禮教。
看著秦老高興的模樣,上官臨忍不住失笑的搖了搖頭,仍不忘在秦老闔上門前提醒了一句。「記得要人把弘涼的藥送來。」
小人和君子,其實他從來也沒那麼想當君子,只不過是不得不當君子罷了,所以非常時期,他也是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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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一波又一波熱辣辣的痛不斷地侵襲著。
她呻吟、她掙扎、她閃躲……
可是除了耳際那不斷傳來的喃喃安撫之外,她就像是被禁錮了似的,怎麼也閃不開那蝕人心肺的痛。
「忍著點呵!」儘管上官臨已經努力地放輕了自己的手勁,但是他上藥的手仍能從她身軀的不斷輕顫感受到她的疼痛。
「唔……」淺淺的呻吟不斷逸出,原本緊閉的眼睫也跟著緩緩地扇動著。
在經過了一番的掙扎後,酸澀的眼睫終於撐開了一條縫隙,而入眼的不是她以為的黑暗,而是一絲絲的光亮。
咦,冥府不該是漆黑一片,陰風慘慘的嗎?還是她又被說書的給騙了?
即使在劇烈的疼痛之中,弘涼的腦袋裡還是轉著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忍著點……等會兒就好了。」隨著意識的清晰,方才盤旋在她耳際的呢喃也開始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聲音……怎麼覺得有點兒熟悉,難不成閻王爺和那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有著相同的嗓音嗎?
弘涼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又眨了眨,那聲音除了有著一股陌生的溫柔之外,不活脫脫就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的嗓音嗎?
難不成他也下了冥府嗎?不可能吧!
她還記得他們在下棋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那一張臉怎麼瞧也不像是個短命相,他應該不至於和他一起來這「鬼」地方吧!
「弘涼,我知道妳痛,可是藥不換傷不會好,所以妳得忍著點。」
擦藥的人顯然也沒發覺她醒了,只是兀自安慰著、勸著,那一長串的話,讓乍醒的弘涼是愈聽愈覺不對。
倏地,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顧不得背上的疼痛,用力的翻過身子來,一張俊逸的臉龐就這麼在她毫無準備之際撞進了她的眼簾。
「你……」該死地,總不會是她眼花了吧,這個閻王爺兒不但聲音像極了那大將軍,就連樣貌也一模一樣?!
「弘涼,妳醒了?」乍見那雙清靈的大眼睜開,上官臨大喜過望地低呼。
「你……這裡是哪裡?」驚駭過後,弘涼的腦袋瓜子活像是一碗被和地稀巴爛的豆腐腦似的,完全不能運作。
「上官將軍府。」上官臨邊答邊將她又轉了過去,讓她那一片血痕交錯的背部重新回到他的眼簾。
「赫!」聽到他的答案,她倒抽了口氣,有些激動的問道:「這不是冥府,為什麼?」她明明記得她已經要死了,甚至還瞧見了「她」來接她,為什麼到最後卻又成了一場空。
「妳這般鬼靈精怪,閻王爺兒哪還敢收。」他打趣地說,雙手依然忙不迭地在處理著那些交錯的傷口。
「就算閻王不敢收,那也該是待在唐府,我怎麼會在你的上官將軍府?」
真是連閻王爺兒也不肯收她嗎?
那她依然得要繼續守著那個承諾——快樂的活下去,有時候她真的覺得笑得好累耶!
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弘涼,上官臨的手忽爾「不小心」地加重了力道。
她痛地咬牙切齒倏地回頭,齜牙咧嘴瞪著上官臨,微啞的嗓子低吼道:「該死地,你到底在幹麼啊?!」
「上藥!」簡單而利落地回答完,上官臨終於在那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上全抹上了金創藥,然後拿起白布條兒,小心翼翼地纏繞著。
上藥?!這事該是一個堂堂大將軍做的嗎?就算上官將軍府再怎麼不濟,也還是有婢女的好不好,要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兼將軍替她上藥,會不會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