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要突然這樣問?
「請問令尊的名字是……」
安軒自己問著的時候,心跳也忍不住加速。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雖然姓韓的人很多,雖然韓蓁也是高雄人,但……不可能會有這種巧合吧?
「我爸爸?」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但韓蓁還是乖乖回答:「我爸爸叫韓再富。」
「韓再富?」安軒的眼睛突然睜大,跟著重複了這三個字。「他是不是在高雄開汽車公司?」
韓蓁點點頭,「是啊!」
天真的她還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只見安軒看著她的眼神突然變了,原本溫和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就這樣看著她,不,應該說是審視她,就像把她當成犯人一樣從頭到腳地審視著。
「妳是韓再富的女兒?」他又問了一次,似乎想要確定什麼。
即使再遲鈍,韓蓁也察覺到安軒突如其來的敵意。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竟沒有回答。
看著她這副模樣,安軒突然歎了口氣。
算了,這又干她何事?
他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後頭。「安佑知道嗎?他知道妳父親是誰嗎?」
韓蓁想了一下,雖然一年多前她來過這家麵包店,不過這兩人似乎都不記得她了。但被安軒一提醒,她憶及一年多前,她在安佑面前提到自己父親名字的時候,安佑雖然臉色沒變,但那雙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神卻突然露出凶光!
儘管只有短短一瞬間,但她卻沒看漏。
韓蓁下意識地更縮了縮身子,像只被嚇壞的小貓一樣。
安軒見她這模樣,便不忍心再追問,只是最後他還是不太放心地交代了一句:
「這件事情千萬別讓安佑知道。」
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
儘管心裡滿腹疑問,但韓蓁還是點點頭。
她的本能告訴自己,這樣做可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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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學校放寒假,韓蓁也只好乖乖回高雄。
她其實不想回去,但媽媽嚷著想見她,一直打電話要她回去看看。
她耳裡聽著,心下卻不以為然。
以前在家的時候把她當空氣一樣,現在她不在了,卻又當成寶?
難道人都要等到失去以後,才知道可貴嗎?
回到高雄後,媽媽著實對她熱絡了幾天,然後又故態復萌,成天和那些姐妹淘去逛街採購或是參加上流宴會,又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
父親又到上海出差去了,於是家裡空蕩蕩的,除了她和另一位老僕人。
放假閒來無事,她又不喜歡出門,百般無聊之際,竟親自下廚房做起麵包來了。
平時在麵包店她都只有偷吃的份,根本沒機會自己動手做,也沒學到什麼做麵包的技巧,倒是偷吃的技巧進步不少。不過話說回來,那也是因為安佑的縱容,她才能盡情偷吃。
唉……不知道怎地,一個人在廚房裡就是沒勁。
沒有那種一面準備一面偷吃的快感,也沒有好聞的麵包香氣不斷飄出,更沒有那個人……
咦?不會吧?她這不是在想念安佑了吧?
不不不,這不可能,一定是她習慣了做麵包時旁邊要有人,所以才會不習慣的。
為了要證明自己的論點,她還跑去把老僕人從午睡中挖醒,拖著他一起到廚房裡做麵包。
「大小姐,妳這做的什麼麵團?要做什麼的啊?」睡眼惺忪的老人家揉了揉那麵糊糊的麵團。「大小姐,妳要做水餃?包子?還是饅頭?」
「不是啦,我想做麵包。」
「那妳用錯麵粉啦!這種麵粉只能做水餃包子,不能做麵包的,太硬了。」
「啊?真的?不都是麵粉嗎?」
她之前進廚房東找西摸,找到了麵粉就拿來用,也忘了注意這是高筋麵粉還是低筋麵粉。
老傭人看了看麵團,最後決定乾脆包水餃來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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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蓁頗失望地看著自己使盡吃奶力氣、好不容易揉出來的麵團被做成了餃子。
老傭人手腳利落,沒兩下就捍好了一張張的餃子皮,然後開始準備餡料。
但那些餡料都是些生鮮食材,她沒一個能偷吃的,於是只好很無聊地坐在老傭人旁邊,看著他做水餃。
「蘇伯,你在我們家多久了?」
老人家想了想。「很久嘍,也記不清了,總之有二十年了吧?我記得妳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來這幫傭了。」
韓蓁腦海裡此時不知怎地竟出現安軒說過的話,心裡一動!「蘇伯,那我們家發生過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當然都知道,這家裡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老人家頭也沒抬,繼續專注地包著水餃。
「那……那你知不知道爸爸曾經出過什麼事?」
「什麼事?哪樣的事?韓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小姐妳要問哪件?」
韓蓁眼珠轉了轉。「三年多前,爸爸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老僕人突然手一震,一顆飽滿的水餃落了地。
她看在眼裡,知道的確有事。
「大小姐怎麼突然想問?」不愧是老人家,馬上又恢復正常,一臉無事人模樣地把水餃撿起來。
「很嚴重的事情嗎?」她的眼睛瞇了起來,心裡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安軒的態度有關?
老僕人沒有說話,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起勁地包著餃子。
「蘇伯!」她忍不下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小姐,有些事情也許不知道會比較好。」老僕人緩緩、沉重地說。
「告訴我。」但她沒有聽出舷外之音,「我想知道!」
「老爺他……」老僕人停了停,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後來禁不住韓蓁軟硬兼施,他最終還是說出口:
「三年多前,老爺他出過一場車禍。老爺是沒有什麼大礙,不過對方就……聽說那兩人,至今一個還躺在醫院裡沒醒過來,老爺現在還在支付那位病人的醫藥費。」
韓蓁腦袋裡突然轟的一聲!
這一定只是巧合!她的父親怎麼可能就是……
「那兩人是不是一對情侶?那天是不是下著雨?那個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是不是一個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聲調已經開始顫抖,仍連珠炮似地湧出一堆問題。
老僕人被她這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回想了一會,然後一一點頭。「沒錯,那天的確是下著很大的雨,那兩個人是不是情侶我不清楚,不過住在醫院昏迷不醒的那位的確是個女孩。」
「她……她叫什麼名字?」她的臉色已經開始蒼白起來,冷汗不知不覺地從手心上涔涔冒出。
不會的,不會的,這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不清楚,這件事情老爺和太太都沒有對外聲張,我也只知道事情的大概而已,詳細情形可能要問老爺或太太才知道。」
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並沒有因為聽到這句話而安定下來,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心虛得連站都似乎站不穩,必須扶著桌沿才能勉強站直。
難道……難道安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還有安軒那種忽然轉變的態度,都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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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韓蓁便匆匆收拾了東西,一路趕回台北。
她跑去父親的書房裡偷偷翻出一些數據,最後找到台北一家醫院的收據,便兼程從高雄趕到那家醫院去。
她心亂如麻,只想早點確定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就是安佑的未婚妻。
坐在北上的火車上,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不是,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一切都是自己太緊張。
但如果是的話呢?
如果自己的父親就是讓焦小晴至今昏迷不醒的兇手,她又該怎麼面對安軒與安佑?
她咬咬牙,勉強要自己鎮定下來。
事情還沒水落石出,現在窮慌張也沒有用,一切都等到她到那家醫院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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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她行李都還沒來得及放下,便攔了出租車直奔那家醫院。
依照那張摸來的收據,她問到了病人所在的病房。
三樓的35號病房。
戰戰兢兢地走進異常安靜的病房,只有呼吸器的咻咻聲規律地運作著。
病床上的女人蒼白瘦弱,打著點滴的手細得彷彿一折便會斷了似的。
她幾乎要屏住自己的呼吸了。
不安的眼神瞄向病床尾上的病人姓名--
焦小晴。
這三個字進入眼簾的時候,韓蓁的身子晃了晃,然後整個人突然砰的一聲坐倒在地上。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竟然是兇手的女兒!
生她的父親竟然就是讓安佑失去未婚妻的男人!
為什麼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