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后酒店
六點不到,一輛輛的高級轎車陸續來到皇后酒店的門口,訓練有素的待者來回穿梭,謹慎地領著下車的貴賓,前往宴客的大廳。
在眾多黑頭車中,一輛白色勞斯萊斯穩穩地停在酒店前,顯得特別突出。身穿黑色西裝的歐陽涉下了車,逕自走向酒店,他的好友關兆罄則緊跟在後。
歐陽涉走到大廳人口,看見新人的照片時,特地停下腳步,仔細看著照片中的人。
兆罄走到他身後,輕拍肩頭問:「看什麼?該進去了。」
歐陽涉點了下頭,「我今天才看清楚她的模樣,原來挺美的。」
「怎麼,後悔了?」
「你在說什麼?」歐陽涉冷冷瞥他一眼。
「當初人家可是很積極地想進歐陽家的大門,是你使勁的往外推,冷言冷語的拒絕,不是嗎?」
「沒錯。」歐陽涉無所謂的笑笑,「因為她真正想嫁的不是我,而是歐陽集團這塊金招牌。她只不過以結婚為幌子,最主要的目的是挽救她家的事業。」
「真看不出她這麼有心機。」
「女人不都是這樣。」
「這種說法有欠公平。」
面對商場那些爾虞我詐,阿涉總是能夠冷靜地分析、掌控所有局面。雖然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但阿涉工作時的冷峻,他始終無法習慣。不過私底下的他,倒不失為一個風趣健談、有情有義的好哥們。
兩人並肩穿過拱門,走進宴會廳,所到之處無不吸引眾人的目光。
招待領著兩人來到貴賓席。
「今天何必來參加婚禮?」兆罄語帶疑惑。
「當然是為了公事。」一坐下,歐陽涉就端起酒杯,淺啜著紅酒。
「公事?你不是打算併購她家的產業嗎?」
「這事還在檯面下進行著,她還不知道。另外,在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何必樹立一個敵人呢?」他神色自若地環顧四周,說話時,嘴角還帶著笑。
「那你將這場地免費的提供給她辦婚禮,也是計策之一?」
歐陽涉喝乾杯中的酒,說:「能用這些小錢換取幾千倍的利潤,值得。」
兆罄看著他,心裡只有佩服。
說起叱吒半世紀之久的歐陽集團,最早是以海運起家,在歐陽涉的爺爺運籌帷幄之下,事業領域逐漸拓展至陸運和空運。在經濟全球化的推展之下,歐陽集團不但是亞洲運輸的龍頭,更在世界版圖上佔有重要的地位。
身為歐陽家第三代,歐陽涉從小便接受精心的栽培。憑著天資的聰穎,和好學冒險的積極性格,他年僅二十八歲,成就和領導力便已超越上面的兩個哥哥,成為集團未來的繼承人。
他積極的將觸角伸向其他領域,飯店業是他拓展的目標,而皇后酒店就是他棋盤上的第一顆棋子。
對商場上的競爭,歐陽涉自有一套應付的智慧。他會對每個人心存懷疑,唯獨關兆罄例外。
二十歲就得到維也納小提琴首獎的關兆罄,早已是國際上知名的音樂家。今年更和美國波士頓交響樂團簽約,正準備移民到美國定居。
歐陽涉的動和關兆罄的靜,讓人很難把他們兩人聯想在一起。但或許正是道互補的性格,才會讓兩人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我真的很佩服你。」兆罄端起酒杯敬他,「我想,為了公事,你不但可以和仇視你的人把酒言歡,最後還能讓他對你感激涕零。」
「二十多年來,我學的就是這個。」歐陽涉淡淡一笑。
沒多久,婚禮開始進行。
儀式進行中,兆罄突然湊過來低聲問:「阿涉,看別人結婚,你心裡作何感想?」
「怎麼突然問這個?」
「跟你交往過的女人中,有讓你動過結婚念頭的人嗎?」
「沒有。」他毫不考慮的回答。
「那些條件這麼好的女人中,都沒讓你心動的?」
「有是有,但要論及婚嫁,我的標準至少提高一倍。」
「什麼標準?」
「你非得在這時候討論我的愛情觀嗎?」阿涉微皺著眉,不解的看他,「我現在全部心力都放在開拓集團的版圖上,至於女人我是從來不缺,何必浪費時間去想。」
「我說的不是那種女人。」
「女人都一樣。只要得到滿足,她們就會對你百依百順,無一例外。」
「真感情不會這麼膚淺吧。」兆罄不認同這種看法。
「感情是假,麵包才是真的。跟那些女人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有什麼不好?」
「感情不只是發洩慾望,還有兩顆心的相互交流。」
「就算你說的都對,你也不需要拒絕旁人接近,只為守著過去的戀情。」
「我沒為任何人守,我只是……」
「只是什麼?」
兆罄握著酒杯,一時接不上話。
「我只是不想像你老是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我要的是一段真正的感情。」
「真感情?」歐陽涉輕輕搖晃酒杯說:「誰說我不談感情?」
「哪有人像你這樣談?」兆罄不以為然地應聲。
「談戀愛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種,只要感覺對了,就算全世界的人反對,我都會娶她。」歐陽涉眉尾輕揚,自信的說。
「這的確是你歐陽涉的作風。」
歐陽涉笑笑,仰頭飲盡杯中的酒,才要舉手招呼待者前來倒酒,沒想到剛好跟身後要上菜的服務生撞個正著。
耿梨大叫一聲,托盤上那一大碗熱騰騰的湯也應聲翻倒。
為了怕傷到客人,她直覺伸手去接,潑灑出的湯汁全噴濺在她的手臂上。然而雖有長袖襯衫阻隔,但火熱的疼痛感還是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啊!好痛!」
「你沒事吧?」歐陽涉立刻抓了桌上的餐巾,按在她的手臂上。
「對不起!對不起……」她立刻鞠躬道歉。
「別急,看看你的手燙傷了沒?」
「我沒關係,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髒了。」耿梨忍著痛,抓起餐巾幫他擦拭西裝袖口的污漬。
這時經理尹F走過來,見到地上摔碎的碗,就明白發生什麼事,於是立刻上前致歉。
「對不起,打擾您用餐,弄髒的衣服我們會負責清洗。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派人弄乾淨就行了。」
「是。」她往後瞥了一眼蹲在地上收拾碎碗的耿梨。
一旁的兆罄見狀,帶著玩笑的口吻說:「服務生連盤子都端不好,看來得重新接受訓練了。」
「真的很對不起。」明知錯不在已,但耿梨沒有爭辯。
「像這樣粗心的服務生也能出來服務客人,看來我得好好跟你們經理……不,找老闆談談才對。」兆罄看著阿涉,用慣有的玩笑語氣說。
雖然他刻意壓低音調,卻還是被一旁的尹芬聽到。她冷冷看了這男人一眼,認出他就是知名小提琴家——關兆罄。
「怎麼不說話?你對員工不是一向要求嚴格嗎?」
「兆罄,別再說了。」
歐陽涉坐回位子,瞥見女孩被燙紅的手,於是向尹F招手,要她靠近說話。
「今天我是客人,不想太引人注目。快叫人把這裡清一清,免得經過的人又跌倒。」
「好的,我立刻去。」
尹F轉身交代耿梨,她立刻衝向倉庫拿了支拖把,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乾淨。
耿梨在清理的同時,歐陽涉不經意的望向她的臉。
那沒上妝的臉蛋有股未染脂粉的純淨;清澈的雙眸,像初夏映照陽光的湖水,瀲機動人;山某紅的雙唇緊抿,隱隱透著倔傲。
他見過的美女不少,卻沒有人能在初次見面時,就如此緊抓住他的目光。
而他這短暫的失神,全被兆罄看在眼裡。
「真的很抱歉,我下去之後會懲罰她的失職。」
聽尹F這麼說,歐陽涉立刻低聲道:「就當是個小意外,不要追究了。」
「是。」尹F離開時,還特意看了一眼兆罄。
重新上了菜,兆罄嘗著再次被端上來的熱湯,有些不解的問:「你這家五星級的飯店出了這麼粗心的員工,你怎麼能容忍?」
「不是她的錯。是我伸手不小心打翻的,不能怪她。」
「難怪……」
「而且她為了不讓湯潑到客人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去擋,所以沒理由再責備她。只不過她的臨場反應還需要再加強。」他實事求是的性格還是沒變。
「沒想到你觀察得這麼仔細。」
「這是我的職業病。」
「這種觀察能力要是用在愛情上,一定無往不利。」
「要是你有興趣,我不介意免費傳授你兩招。」
「沒有眼見為憑,我才不信。」
「怎麼個眼見為憑法?」
「當然是在現實生活中身體力行啊。你曾說你不在乎對方的身份,我卻不相信你真的有辦法面對家族壓力。舉個例吧,要是你今天愛上那個服務生,你真敢不顧門戶之見,娶她進門?」
「要真愛上了,有何不可?」歐陽涉漫不經心地回應。
「那做給我看。」他放下酒杯,用異常認真的眼神看著歐陽涉。
「要我追她?你是不是醉了?」
「我清醒得很。證明給我看,阿涉。讓我這顆枯竭的心相信,世上還有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