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仔說她修完這學期就會回國去了,我和另外兩個則是明年初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幾個再好好聚聚,嘿嘿,咱們「大女人」聯盟復會日,馬上就到了。先祝你永浴愛河、白頭偕老。
附:千萬千萬記得,新婚之夜的點點滴滴要記錄下來,我們會回去逼供的,小菲菲。
想起那段歐洲留學的時光,子菲差點都要拋下婚紗,再衝上輪船坐回去重溫那段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如果幾個月前,她預知自己將一頭栽入婚姻裡,打死她也不會回到上海,寧可在國外被爹爹媽媽罵死。
「子菲?子菲你準備好了嗎?噢。」白蘭步入女兒房內,「真漂亮!不愧是媽媽的心肝寶貝,你會讓所有的人驚為天人,瞧瞧我的小菲兒現在已經亭亭玉立,完全是個娉婷淑女了。」
「天下哪個娘嫌兒丑過?」子菲從鏡前轉身,抱住母親說:「媽咪,我真不想嫁。」
「傻孩子,都什麼時辰了,還要撒嬌?」白蘭眼眶不禁紅起來,她拭著眼角的淚說:「你很快就會做母親,養兒育女,不可以這麼孩子氣。」
「但是我捨不得爹爹媽媽。」
「我又何嘗捨得呢?」白蘭摸摸子菲的紅頰,「可是女大當嫁,總不能把你留在家裡做老姑婆。都勳這個人我聽你爹爹提過了,他那天能熬過你爹爹的拳頭,就有足夠保護你的權利。娘相信爹爹的目光不會錯,所以你安心的嫁,爹爹媽媽永遠都在這裡,你隨時可以回來探望我們。」
「為什麼女兒必須嫁出去?實在不公平,應該由男人嫁出去,反正他們是無心無血的惡棍,活該離家。」
「別鬧了,快點戴上頭紗,很快就會有人前來迎接了。」
季青嵐打開了房門,「老幫主夫人,子菲小姐,迎娶的人已經到樓下了。」
「噢,這麼快?」子菲手忙腳亂地戴上長及地的婚紗,扣上小巧的鑲鑽禮冠。白蘭遞給她一束捧花,「別緊張,爹爹媽媽就在你身邊。笑一笑,新娘子怎麼可以哭呢?要高高興與地。」
噙著晶瑩的淚滴,破涕而笑的子菲傾前在母親頰上一吻。「我愛你,媽媽。」
白蘭溫柔地抱抱女兒,然後為她整理好婚紗,走出了她這間自幼到大居住的閨房。步向等在樓下的紅玉龍,與一群幫眾及日月金木水火土等長老們。大家齊聚在堂口,以隆重的儀式先祭拜完祖先,等到良辰吉時登上婚禮馬車,浩浩蕩蕩的往上海灘的天主教堂出發。
新郎與其他的觀禮賓客都在教堂裡等待著新娘子的到來。
兩匹純白的駿馬拉著一輛小巧的純白色金邊馬車,耀眼奪目的等候在「紅門」中國式的古宅前面,新潮的中西合璧引起眾人的圍觀,當子菲跨出大門時,在場圍觀的人潮甚至歡呼、拍手起來了,像演戲似的,她只好揮揮手致意。
「你一個人坐在這輛馬車上,後面跟著爹爹和媽媽,還有左護法與諸位長老的座車,前方還有龍幫派來迎娶的十人眾,所以你要安分守己的坐在這兒,千萬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了。」白蘭叮嚀女兒,深怕她又率性而為,逃婚去也。
子菲苦笑一下,「這麼滴水不漏的防衛,您還擔心什麼呢?媽咪。放心,我說了,他既有膽子娶,那麼我也有膽子嫁。」
「你們這小兩口!」白蘭搖搖頭,「也罷,不是冤家不聚首,床頭吵床尾和。」
「媽媽!」不抗議一下,她豈不是默認。
「咦?這馬車駕駛跑哪裡去了?可別誤了吉時。」
就在白蘭一邊嘀咕的時候,一位身穿的白色馬伕裝的男子,戴著一頂鴨舌帽,匆匆地自轉角處走出來。「抱歉,夫人,小姐。我太……太緊張,所以跑去解手。」
「駕車時小心點,千萬則太快了。」白蘭吩咐完後,最後一次抱抱子菲,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刻了。
※※※
馬蹄答答地敲打在石板路上,龐大的迎娶隊伍開始前進。跨出這一步後,她就會成為都勳夫人,都子菲,而不再是過去的她了。
行經人潮洶湧的南京路十字口,不遠處就是教堂,馬車卻突然在十字路口時往相反的方向奔馳而去。頓時,子菲只聽見呼喊聲和馬車後方的追趕聲,她轉頭去看,迎娶隊伍的護衛也同樣被彼此的馬車與馬兒推擠拉扯成一團,整個十字路口全被阻塞得不得動彈,少數人正試圖越過這團混亂,追趕過來。
「喂!你在做什麼?跑錯方向了吧!」她向馬車伕大叫著。
「少囉嗦,要命的話就乖乖坐好!」那名車伕對她咆哮,一面以摔死人的速度駕車飛奔。
子菲愣了三秒,眨眨眼──她該不是被人綁架了吧?
「下車!」因為白色馬車與新娘太過搶眼,實在不適合帶著這麼明顯的目標逃亡,當下決定在最亂的碼頭區棄車改為步行。
這兒是上海著名最髒最亂的船塢與舢板屋區,所有外來討生活的貧苦人都在這片沿著泥岸築起的長串碼頭海岸區過日子,以最簡陋的鐵皮與木板建起的小屋,可能擠了一家子十口人。許多流浪兒和乞丐也都在這兒混生活,過著三餐不繼的日子。大部分的上海人都不會輕易靠近這一帶,因為身上的錢隨時都會被扒個精光。
他取出黑槍,頂著白紗新娘說:「照我說的話去做,否則你小命就難保了。」
太可笑了。結婚也碰上綁匪?子菲不慌不忙地撈起及地長裙,「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要綁架我?」
「廢……廢話少說。」
「難道你不曉得我是『紅門』幫主,也是未來的『龍幫』幫主夫人,惹上這兩者其中之一,你等於是無路可走了。為什麼要鋌而走險,做這麼沒有大腦的事呢?」子菲步下馬車時,冷靜地說。
「你……你閉嘴。這裡只有我能發號施令,你乖乖照做。」那人持槍的手不斷地發抖。
「如果你有什麼困難,何不告訴我,說不定我能為你提供一點解決之道。」
「呸。」那人吐口口水在地上,「想騙我,你還早得很。只要捉到你,我就不怕龍幫或是紅門,甚至是我們老大!哼,他還以為他很聰明,給我一點甜頭我就會冒險。我才沒那麼笨,我現在就要捉著你逃到海上去,等『紅門』把金子給我準備好,嘿,南洋或是哪裡都好,我可以過得逍遙快活。」
此人也是黑道上混日子的?那就容易了,子菲心裡頓時柳暗花明,「你是──角田信成派來的,對吧?」
「到那邊的舢板上去。」他以槍口逼著她說。
子菲慢慢朝那邊走,她必須拖延時間,等到援兵來。如果不是這身衣服太累贅,她或許會奮力一搏……槍只有一隻,彈也只有一發,可以冒個險。
「動作快一點!」那人吼道。
「這麼做實在非常有勇無謀,你知道嗎?」子菲瞥他一眼,看他抖成那樣子,就曉得他不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光劫持我又能有什麼用?東方龍和我結婚是為了利益,我死了他頂多損失一大筆錢,所以他不會冒險來救我的。你不用白費這個心機了。」
「你老子有的是錢,我只要向『紅門』勒索就夠了。」
「噢,是嗎?但你打算用什麼船逃出上海呢?」子菲以閒聊的口吻,鬆弛他的戒心。「別忘了上海大小船隻進出,皆靠『紅門』的保護。沒有偷渡客可以逃過我們的眼睛。」
「我會逃出去的,你少囉嗦。」他站在舢板旁,雙手持槍說:「到那艘小船上去,聽到了沒?」
子菲微微一笑,往他指的方向前進,踏上小船踏板前,她假裝跌倒了一下,擦撞到他,沒有料到這種情況,那人失去平衡,拿槍的手失去準頭,子菲捉住時機再加一個猛撞,將那人撞到海裡頭去──「哇噢!」
拍拍手,子菲站在碼頭岸邊搖頭。「光憑一枝槍就想要犯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說得好,這個樣子我們會很小心的款待你這位貴客的。」背後有冷冰冰的硬物抵著她。
子菲轉回頭,何時出現這群不入流的傢伙?個個滿面橫肉。她一看到為首的那名胖子,馬上就想起來了。「原來是三口組的角田,你還活著呀?」
角田用力揮一巴掌,打得子菲嘴角滲出一絲血。
「囂張的婊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哼,你以為我會派個小卒子,就安心了嗎?我早知道那笨蛋會背叛我,他只是個棋子,能夠把你偷出來算是他運氣好。但從現在起,就由我接手了!我會好好的伺候你,絕對要讓都勳舔著我的鞋跟向我道歉!」
「你在作夢!」
角田第二拳揮出去,擊中子菲的腹部,她眼前現出一片黑霧,陷入昏迷。
「連吭也不吭一聲,骨子倒很硬。」角田掛上狠狠的笑容,「我們有的是時間來看你能撐到什麼程度。把她帶回去!」他告訴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