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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台北
他有多久沒回到台灣了呢?而他又為什麼回來?
他曾經自問過,是因為思念吧?他懷念這個地方,這個有著與母親一同生活的回憶的地方。
韓軦看著車窗外有點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景致,沉默地點上一根煙。
至少有十年了吧?從他母親過世,老頭將他接到日本之後,至少有十年了吧?
這十年的改變很大,讓他由一個沒沒無聞、每日忙著力爭上游的小伙子,一躍身成為日本產經聞人,日鋒集團的執行長,未來的接班人。
其實這一路走來,並不平順。
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是姓韓。
韓,是他母親的姓氏,他之所以從母姓,是因為他母親是人家的小老婆。
以一個日本的望族井川家來說,他的存在是個諷刺,也是個奇跡。
井川皓一,他的父親,當年在政策聯姻下,迎娶了國會議員的女兒水野桂子,因而放棄了相戀多年且為他育有一子的韓玫琳。
之後在擺脫不了命運的捉弄下,韓玫琳又回到了井川皓一的身邊,並且成了他的小老婆。
直到幾年後,韓軦漸漸長大懂事,在一次激烈爭執下,韓玫琳終於心灰意冷的帶著韓軦回到台灣,一直到過世,井川皓一到台灣來參加喪禮,才將韓軦帶回日本,那年他已經十八歲。
「大野,車子就停在這裡好了,我想到附近走走。」按下車窗,韓軦將煙蒂拋出車外,整整西裝準備下車。
「這裡?」大野宏平煞住車子,看著窗外。「執行長,我看並不恰當,這裡的巷道太暗。」
大野宏平是韓軦的秘書兼私人助理,由日鋒的基層一路跟著他爬上來,是個勤奮且值得信賴的好幫手。
「不要緊的,這一帶我熟,以前我和我母親就是住在這附近。」說著,韓軦已拉開車門,跨步下了車。
大野趕緊跟下來。「執行長,你一個人,不好吧?」
韓軦停下腳步,轉回身來拍拍他的肩。「你太緊張了。」
「不是我太緊張,而是執行長你可不能出事呀!」大野恭謹地一彎腰。
撇開人生地不熟不談,近日來有些傳言甚囂塵上。
人人都知,執行長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了爭取日鋒集團總裁的職位,可說使盡了許多小動作。
雖然韓軦確實是井川皓一的親生兒子,但畢竟他不姓井川,而且還是個私生子。
這對於嫡出的,井川桂子的獨生子來說,不僅是個威脅,還是個笑話。
「我不會有事,你可以先回飯店去了。」說著,韓軦轉身就要往前走。
「執行長。」大野憂心忡忡地叫喚。
韓軦轉回身來向他揮揮手,示意他離去。「放心,我不會有事,就算真出了意外,你也得鎮定,不可張揚。」
「這……是的。」
大野看著韓軦執意如此的神情,只好在心裡偷偷地決定——
他不先回飯店,就算開著車子在路上多繞幾圈都好。
韓軦對他揮了揮手,然後走入巷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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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甜甜有個習慣,每天晚上在小山櫻打烊之後,她會帶著準備好的餐盒來到巷底,餵那些被人遺棄的流浪貓和狗。
今日也並無不同,甜甜晃著手中的餐盒,邊走邊哼著歌曲。
彷彿是長久來訓練出的默契,她還沒走到巷底,遠遠地就見到了幾隻排隊等著的狗狗和貓咪。
「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來晚了。」甜甜拎著餐盒跑過來,幾隻貓咪和狗狗一見到她出現,全都有默契地喵喵、汪汪叫著。
「這是魚拌飯,這是肉骨拌飯。」甜甜將餐盒打開,分為兩邊放好。「好了,快吃吧!」
她坐到一旁棄置在水溝蓋上的空心磚,耐心地等著貓咪和狗狗將東西吃完,好將餐盒收回。
甜甜抬手看看腕上的表——九點四十五分。
時間還不是很晚,但今晚卻特別的安靜,靜得讓人不由得感到心慌。
甜甜看著交握的手,再抬臉望向前方不遠的路燈,沉沉地吁了口氣。
「今晚好安靜喔,靜得有點詭異。」
話才剛說完,砰咚一聲,路燈下的垃圾桶被撞倒,甜甜嚇了好大一跳,站起身來,仔細一看,有個人跌倒在垃圾桶旁。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醉漢……
正在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去看看,一陣吵雜的腳步聲朝這兒逼近,隱約間可聽見幾個人的對話——
「快、快四處找找,人不會跑遠,應該就在這附近。」
四周的氛圍霎時繃緊,駭得人心驚膽跳,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甜甜的腦海。
該不是什麼黑道火拚,或是欠錢被人追殺吧?
心頭竄過一記寒顫,甜甜看著遠方漸近的人影,當下心中馬上有了決定。
她跑到路燈下,攙扶起跌在垃圾桶旁的人。
「不管你是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天啊,甜甜差點尖叫出來,因為這個人滿臉是血。
現在她更肯定,等一下如果讓那些人找到他,搞不好是必死無疑。
韓軦眨眨迷濛的眼,無奈失血過多,已很難集中精神。
是他自己過於大意,才會在暗巷中遇到埋伏。
如果是尋常兩三個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但沒想到對方是有意置他於死地,安排了近二十人來圍堵他。
「你還能不能走?」甜甜的語調是急促的。
腳步聲已越來越近了。
韓軦幾乎已聽不到聲音,在他昏過去之前,他懷疑自己作夢了,夢見一個甜美可人的天使……
「要不要我背你?」話才問完,甜甜就發覺自己根本是多此一問,他根本已經失去意識了。
不過,他真不是普通的重耶!
用盡全身的氣力,甜甜拖背起他,飛快的閃進一旁的防火巷中,沒命的往前跑。
如果發現這次她撿了個人回家,不知道老爸會怎麼說?
還有,餐盒只能明天再來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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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衛兩家比鄰而居,有幾十年的交情,兩家的小孩可說是青梅竹馬,由小一同玩到大。
衛家的大家長是個中醫師,基於克紹箕裘,子承父業,衛家的獨生子衛仲紹自然考上醫學院,順利畢業,又考上中醫師,然後回家執業。
「衛大哥、衛大哥。」甜甜氣喘吁吁,拖背著那個重得要死的人,繞到衛仲紹的臥房窗口,猛敲窗。
果然,不到幾秒鐘,窗簾拉開,窗子讓人由裡頭拉了開來。
「怎麼了?甜甜,有……」沒來得及將話說完,衛仲紹便見到甜甜背上的人,愕然地睜大眼。
「別告訴我,妳這次撿了個遊民回家!」他很快地恢復了鎮定。
甜甜氣喘吁吁地。「衛大哥……先別說這些了,他在流血耶!」
衛仲紹趴在窗台上,挪近一看。「黑道火拚?」
甜甜咬著嘴唇,搖搖頭。「快點啦,你不救他,會死人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原因,搞不好是欠錢,被人砍的也說不定。
「我可是中醫師耶。」真是的,為何他常常被甜甜當作是獸醫和外科醫生?
「快點啦,醫者父母心。」不都是醫生嗎?何況,衛大哥在醫學院時,可是許多教授口中的天才。「要不,我摸兩本二姊最新出版的書給你。」
一聽到鄔菟絲,衛仲紹的雙眼一亮,平靜的臉龐流露出隱藏不住的柔情。
「她出書了?是集結成冊嗎?」將窗子又拉開了些,攀上窗台,一躍身,他跳了出來。
「是呀,是報紙專欄的部分。」甜甜將背上的人放下。
衛仲紹將人撐住,兩人各架一邊。
「我看走後門好了,免得我家老爹嘮嘮叨叨。」兩人扶著傷者往衛家的後門走。
「衛大哥說得是。」甜甜想起衛老爹訓人時的嘴臉,一對細眉不覺地蹙了起來。
「妳這次又是從哪裡撿到人的?」來到衛家的後門,衛仲紹取出一把藏在花架下的鑰匙。
「垃圾桶。」甜甜簡短說出三個字。
「垃圾桶?」他懷疑,這樣一個大個子,能讓人整個塞到垃圾桶裡,除非是被肢解了。
「更正確的說法,是他摔在垃圾桶上。」
「所以妳就把人給撿回家。」衛仲紹睨了甜甜一眼,真擔心她的善良,哪日會為自己招來麻煩。
旋開門,兩人合力將人給攙進門。
「情勢所逼,我不得不將他給扛走。」想起那群人說話的口氣,不用見到,也能斷定是凶神惡煞,難道要她見死不救?
不過,說真的,這個人真不是普通的重耶!要不是情況緊急,她真懷疑自己可以拖背得動他。
「怎麼?有人追殺?」將人給放到診療床上,衛仲紹轉身打開燈,繞到一旁的醫療專用櫃中,取出清理傷口的器具。
隨著燈光被打亮,光源落在韓軦的身上,鄔甜甜終於可以將他給看清楚。
天啊!她差點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