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他們在一起的光景,一遍一遍在夢中重演。他問自己,難道只能在夢中嗎?
他輕撫她的臉龐,她垂下濃密的睫毛。兩人的臉越靠越近,不知是他趨近她,還是她趨近他,或者他倆都想接近對方,直到四片唇膠貼在一塊兒。
一開始,他只是輕輕刷過她的唇,像他哥哥祭始禧吻她那般,然後,他感覺到她為他開啟了。他腦海裡一閃,突然明白,哥哥祭始禧對她,不過是種親暱的禮貌行為,像是法國人見面、道別,都要左右左,親吻臉頰三次的道理一樣,在海島時,他也對妹妹這麼做。
「多聞──」他呢喃著她的名,舌頭奔進她唇裡。
多聞的舌尖貼住他的,被他捲繞。他感到她在發抖,手臂立即環住她的身體,兩人緊緊摟在一起。
他們已經七年沒見面了啊!
他無法抑制了,長指解開她的獵裝鈕扣,唇游移至她白皙的頸側,輕緩吮咬。
她流著淚──這是那年,她隔著門板,趕他走,所流的淚。
他抱起她,往床鋪走。躺上床時,他懸在她上方,手不停地摩著她的五官,輕輕地、輕輕地描繪著。
他絕對不只是想她而己──應該是更深的感覺,早在十六歲那個清晨,他將她從坡坎下抱起,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只要她!
「多聞──」他叫她。她沒有應聲,閉著眸,把他的手拉到頰畔貼著,靜靜汲取他的溫暖。
他又低頭吻她的紅唇,溫熱的舌頭竄進她口中。她抱著他光裸的軀幹,把自己交給了他……
那只是一段過往的青澀謬戀嗎──
為何至今仍佔據他們心底,並且如颶風般洶湧澎湃地席捲他們。
第五章
南美熱帶風暴引起的巨浪,威力強大,將海岸整排的樹木連根拔起。窗板辟哩啪啦地拍打花台欄杆,多聞被吵醒時,才知道這不是夢。
闃黑的房裡,有一座燭台,燃著幾根蠟燭,放在門邊的圓桌。一陣開門聲後,燭火飄閃一下,熄了。她聽見男人在低咒,接著是劃火柴的聲音。
「前禈?」多聞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喃語。
沒人響應她,劃火柴的聲音也停了。腳步聲走走停停,好一會兒,才來到床邊。
「我看不見你,前禈……」多聞伸長手臂,摸著身旁的枕頭。床邊有脫衣的窸窣聲,可還是沒人回應她。
稍過了一陣子,床鋪往單側低陷,她被擁入一個懷抱裡。男人的力量有點粗蠻,但她並不害怕,因為她知道是他。他的肌膚又濕又涼,似乎剛淋過雨吹過風。
多聞回抱他,嬌軀貼觸他赤裸的身體。「你去哪兒?你的身體好冰──」她的嗓音像他們身上蓋的絲被一樣,充滿柔軟的溫暖。
祭前禈依舊不說話,猛地封住她的唇,手掌撫摸她柔順的身體,對某些部位戀戀不捨。多聞輕喘起來,纖指揪扯床單,她的身體在一片漆黑中,似乎更加敏感、熱情。也許是黑暗讓她增添了點勇氣,她抓著他的手,沒有白天時的矜持。他的腿墊在她腿下,她幾乎騰坐在他身上,背靠著他寬闊的胸膛,身體輕得宛如雲朵。
祭前禈親吻她的肩、她的胸,他是看得見她的──
這整個海岸地區斷電無光,人如瞎盲的暴風雨深夜,他還是看得見她。她雪白纖細的身體像是會發亮的綢緞帶子,柔情蜜意地捲繞他健實、因情慾而熱燙緊繃的軀幹。
汗水從他額前滴下,滑過她的胸脯。
「多聞──」他嗓音沙啞,燃著火苗似的,慢慢退出她體內。
窗外暴風混著巨浪,還在鋪天蓋地地捲滾,一陣劇烈聲響,砰地從窗戶方向傳來。多聞顫了一下,反射性尋求庇護。他的速度比她更快,早將她壓進懷裡,密實擁抱著。
「窗板被樹幹打中。」祭前禈做了判斷,大掌上下下停地撫著她的背,擔心她被窗外的暴力聲響嚇著。
這熱帶風暴所夾帶的破壞力,摧殘庭院的花花草草好久了,天未暗時,他們躺在床上,還能看見窗外滿天花瓣狂飛。那是第一次,她柔膩的胴體與他陽剛的身軀,熱烈交纏,他的力量搖曳著她,時而疼痛──不是真的疼痛,大多數是甜蜜的,屬於一種被箍牢的愉悅,真的甜蜜慢慢沁透每一吋感官。不知是第幾回合,紅花綠葉還被捲著飛舞,她累了,墜入他懷裡半夢半睡,直到暴力的風浪將她吵醒,窗裡窗外一片暗黑,蠟燭孤寂地燃燒著,時已深夜。
多聞摸著他的臂膀,芙頰靠在他胸膛,感到一陣特別的熱度,低語:「好溫暖──你進門時,身體好冰……」
祭前禈撫著她的發。「機房的氣窗被海水沖破,發電系統故障。我和羅憫去檢查,淋了點雨。」這場風暴,來得凶,破壞力十足。不知哪飛來的屋頂鐵片,還斜插在他們庭院中央。
「你有沒有受傷?」多聞的手在他身上滑動,輕柔地往他臉龐移。「好暗,我看不到你……」
祭前禈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在礦場裡工作,有時比現在更暗。」
多聞嗓音低柔地說:「始禧從來沒讓我進過礦坑。」
聽到她提兄長的名字,他不講話了。緘默許久,才開口問:「妳喜歡燈火的光亮,是嗎?」他記得在海島時,她家門口屋簷下那盞燈永遠都是點亮的。
「嗯。」多聞點頭。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夠敏銳,如果有點光,她就能看他,她好想看他。
祭前禈放開她,掀動被子。「我去找羅憫拿手電筒──」桌上的火柴被他身上的水弄濕,點不燃蠟燭。他不抽煙,沒有隨身打火機,只能下床。
多聞動了動,拉住他。她有種感覺,他不只是去拿手電筒而已,他這一去,也許她又得獨眠。「現在不要。」她低語,嗓音極小,黑暗掩蓋了她頰上的緋紅。「別走──」
一股激盪的內心暖流冒出,祭前禈傾身靠近她。
「我想睡了──」她仰著臉龐。這回,她看見了他炯炯有神的雙眼一直盯著她。「你也睡,好嗎?」
祭前禈沒說話,在她身邊躺平。她也躺平,說:「等睡醒,暴風過了,我們就去野營──」
他在枕頭上,無聲地側過臉,凝著她。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是這麼看她的──帶著熱切和佔有,將她鎖在他瞳眸深處──那也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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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聞繼承多家對祭氏的責任。她跟著祭始禧,幫他管的礦場設計礦燈房和礦場管理中心。南美的風暴結束後,她沒和祭前禈去任何地方野營,而是將設計圖送到礦場給祭始禧。
哥倫比亞境內同樣遭受這場熱帶風暴侵襲,山區樹木橫倒,道路難行。祭前禈和羅憫幾次下車,合力移開阻礙。到達礦場,天色已近昏暗,彷彿經歷了一場戰役,臨時搭建的模板小屋被大樹壓壞了一半,多聞有些心驚,車子緩慢行進,未靜止,她竟開門跳下,整個人摔倒滿地泥沼裡。
「多聞!」祭前禈吼了一聲。同時間,羅憫緊急煞車,祭前禈迅速下車,將她攔腰抱起。她褲腿上的泥濘,沾污了他的衣物。
「始禧他們……」多聞急聲急調,卻說不出話,美眸圓瞠,惶恐地盯著傾毀的小屋。
「妳以為妳在做什麼!」祭前禈不想罵她,但是她跳車的行為,惹得他理智盡失。「祭家男人永遠用不著妳擔心!」
多聞愣住,臉色刷白。祭前禈皺起眉心,用力地踢開車門,把她抱進車廂,逕自離開。
從車窗可以看到他跳過一條涓涓小溪,敏捷矯健地爬坡,往一片長著矮密林的階地上去。
「妳要不要換件乾淨的衣服。」羅憫從一扇車廂通往駕駛座的小門,走出來,利落地取下她的行李,放在她眼前,說:「以後別再做危險的事了。」要不是他機警,她很可能被後車輪輾過。
「對不起……」多聞嗓音溫順,十根纖指顫抖地扣在一起。
羅憫看她一眼,然後下車,關緊車門,留多聞一個人在露營車裡。
礦場上方的階地,像一個天然避難洞,祭始禧一干人把營帳紮在階地,升起篝火烤濕衣服。祭前禈繞過火准,走向一頂大得出奇的帳棚。祭始禧掀撩帳門,邊走出來,邊回頭對帳內說著西班牙文。
「嘿──你怎麼來了?!」看到祭前禈出現在眼前,他驚訝地挑眉,眼尖地注意到階地下的露營車。「不是你叫我別把多聞帶來這種動亂不安的地方嗎?怎麼,打算來這兒野營?!」他語帶譏諷,瞥一眼弟弟身上不算乾淨的衣物。
祭前禈沒理睬他,眸光四處打量一圈,朝階地下方叫道:「羅憫,走右方樹林,把車開上來!」一條掛繩的路很明顯,祭始禧的悍馬車就停在那兒。
「那可是我們幾個大砍刀開出來的路,你來的真是時候。」祭始禧撇撇唇,坐在火堆外圍的石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