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他一聽是湛柔,立刻反射性的搗起話筒,壓低聲調問:「妳太大膽了,竟敢打電話到這來,難道不怕……」
「所以我長話短說。我要見你。」
「什麼時候?」
「現在。」
羽顤看看表,說:
「OK,地點?」
「警局大門前的捷運站入口。」
羽顤淺笑,佩服她聰明的選了人潮擁擠的鬧區。
「我立刻過去,三分鐘之內就到。」
「嗯,我等你。」
湛柔一說完就掛上電話。
羽顤也不耽擱,先將手裡的資料夾塞進下屬手裡,然後抓起外套說:
「阿祥,我有急事出去,順便告訴署長,下午的會議我請病假,你們找個人替我過去。」
「病假?喔,OK!OK!」
大夥一陣笑鬧。
羽顤顧不得身後的嬉鬧,加快腳步往約定的地點走去。
他的心狂跳著,感覺就像初墜情網的男孩第一次赴約那般忐忑而狂喜。
他不願追究自己為何失控,也不想用理智澆熄這熊熊烈火,更不在乎同事口中從不被感情左右,永遠冷靜沉穩的談羽顤,竟變成為愛瘋狂的癡情男子。
他承認這是愛情。
沒錯,除了愛情,還有什麼能解釋他這一連串可笑又不可思議的行徑呢?
原本約三分鐘的路程,羽顤比預定時間還要早趕到。
他一來到捷運站入口,就急忙走到最醒目的位置站定。
他努力調整呼吸,試著整理思緒,以免面對她時有失常的表現。
倚著水泥欄,他左顧右盼,急於在人群中搜尋那美麗的身影。
但五分鐘過去,他卻什麼也沒看見。
正當他想拿起手機撥回,問問局裡有沒有人留言時,電話突然響了。雖沒來電顯示,羽顤非常確定就是湛柔。
「喂,妳在哪?」
「SORRY,能不能請你走下捷運站,搭上車,然後到昆陽下,我會在那等你。」
「好。」
羽顤沒有多問,掛上電話立刻奔下階梯,搭上捷運列車。
二十分鐘後,當他走出昆陽站,又接到電話要他坐出租車回東區的指示。
就這樣,羽顤毫無怨言的被她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終於在世貿一○一大樓門前見到了她。
湛柔扎馬尾,戴著棒球帽,身穿黑色運動外套,下搭一條寬鬆牛仔褲,樸素的裝扮成為人群中很好的掩護。
本來應該在日本繼續部署工作的她,臨時受元鎧之托,回台灣交付一份重要資料。
於是一下飛機,她就直奔飯店換裝,約談羽顤見面。
這次行程來去匆匆,她之所以這麼急切,一方面是因為想找出答案,另方面是必須在約定時間內趕回日本,不能拖延。
她一見羽顤走近,便轉身跟隨人潮走進一樓賣場。
羽顤不只跟上去,還快步超前,伸手抓住她往自己身上帶。
「捉迷藏的遊戲妳玩得挺開心,這樣要我很有趣嗎?」
「SORRY。」她轉過臉,微笑致歉。「這是你的地盤,我不能大意。我必須自保,把防護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希望談sir能諒解。」
「我是這種人嗎?如果真要抓妳,我早就下手,不會等到今天。」
羽顤望著那張素顏,一股不捨拂過心頭。
「你的善意,我該怎麼報答呢?」
她主動挽上他的手,偽裝成情侶,一起搭上手扶梯。
羽顤順水推舟,索性伸手攬上她的腰,將她緊緊攏在懷裡。湛柔表面鎮定,心卻緊張得快停止了。
她因為羞怯,不自覺的扭動身軀。這舉動卻引來羽顤摟得更緊。
這下,湛柔終於忍不住發出抗議:
「你吃我豆腐啊!」她氣得瞪他一眼。
但羽顤只是笑,理所當然的回答:
「妳說是我女朋友,情侶之間牽牽手、摟摟腰再正常不過了。」
「你!強詞奪理。」湛柔氣得轉頭不看他。
下了手扶梯,羽顤很自然牽起她的手,在賣場裡逛了起來。
他旁若無人,臉上甚至不時展露愉悅的笑容,那神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墜入情網的幸福樣。
多年前,當汐雅還在身邊時,他就盼望著有這麼一天,能開開心心,不受任何羈絆的牽著她的手,享受普通情侶的幸福甜蜜。
他的快樂是那麼顯而易見。
身邊的湛柔也受到他的感染,跟著快樂起來。
她雙頰微微泛紅,眼中閃著奇異美麗的神采,尤其當羽顤將熾熱的目光投射過來時,她的臉更紅了。
「妳找我有事?」
等到兩人走到一處人群較少的樓層時,羽顤才問。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
「好。」
於是羽顤挑了一個氣氛不錯的餐廳,還特意選了角落靠牆,隱密性極佳的位子落坐。
服務生送上餐點後,他先端起酒杯,淺淺啜了一口,才問:
「找我這麼急,發生什麼事了?」
湛柔沒說話,打開背包,拿出幾張照片攤在桌面上。
羽顤低頭瞥了一眼,拿起其中一張,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難怪你會認錯,我跟『她』確實很像。」她解釋。
「妳大費周章的約我出來,就是要說這個?」他將照片扔回桌上,不想讓回憶侵擾此刻這份美好。「妳們相像的事我早說過,不需要妳提醒。」
他氣她的明知故問,更氣她死不承認。
「這些東西哪來的?」他又問。
「我有特殊管道,可以找到一些較私密的東西。」
「既然如此,何必約我出來?」
他又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望著她時,眼底那把蠢蠢欲動的妒火,正要燃燒。
他不罷休的繼續說:
「或者……何不乾脆叫那神通廣大的柏元鎧幫妳。妳對他如此信任,他對妳的命令一定言聽計從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湛柔對他莫名的敵意很不解。
「資料上說你倆是表兄妹,但我想真正的關係沒這麼單純吧?如果妳為了懲罰我而演這齣戲,我告訴妳,妳的目的達到了,我認輸,所以……我求妳不要再裝了,可以嗎?」
湛柔沒察覺他是因為嫉妒才說出這些可笑的話,還認真的解釋:
「我沒有演戲。你要我說幾次才肯相信?要是我能靠自己把事情弄清楚,幹嘛一再冒險來找你?如果你對我有這麼多不能釋懷的質疑,我們也沒談下去的必要了。」
湛柔一鼓作氣的說完、起身,羽顤這才意識到自己因嫉妒而失去理智。
他連忙站起,迅速伸手拉住她道歉:
「別走,是我不對。」
「放手。」
「坐下來,我們從頭開始,就以妳是湛柔,平心靜氣的談,好嗎?」
「你確定你能控制情緒,不再頤指氣使的責備、誣蔑我嗎?」
他舉起手做發誓狀說:
「我保證不會,不然……妳隨時可以給我一槍。」
湛柔一聽,立刻笑了出來。
那甜美的笑容讓羽顤心頭一顫,好想張開手臂抱住她。
湛柔回坐,端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似乎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壯膽。
「坦白說……你對我提出的質疑,我既好奇也疑惑。雖然我沒聽過『關氏財團』和『關峰』這個名字,但我對『汐雅』這個名字卻有說不出的熟悉。」
羽顤蹙眉,不知該做何反應。
「那感覺就像曾經作過的夢一樣,雖然模糊卻有說不出的印象。」
「我實在不懂妳的意思。」他坦然自己的無所適從,「若妳是關汐雅,自然熟悉這名字,若不是……這份熟悉從何而來?它對妳毫無意義啊。」
她茫然的垂下眼,雙手握住酒杯說:
「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誰。我跟關汐雅有著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巧合。三年多前……我也出過一場車禍。」
羽顤聽了,一點也不驚訝。
他沉默,想聽聽她怎麼繼續編下去。
「我開的車因為煞車失靈翻下山谷。元鎧說,當救護人員把我從扭曲變形的車體中拉出來時,我就像是被摔碎的娃娃,臉上、身上都被血染紅了。醫生幾乎放棄,要不是元鎧堅持急救到最後一秒鐘,我可能早就……所以我說我跟他的感情比親人還要親,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根據我的資料,柏元鎧跟妳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因為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羽顤神情漠然的回答。
湛柔點點頭,呼應他的說法。
「這一點我早就懷疑了。因為這兩、三年來,他從沒帶我見過一個親人,而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車禍,都是從元鎧的口中得知。」
湛柔抬起下巴,側過臉,指著從臉頰一直向下延伸,經過鎖骨然後隱沒在衣領的傷疤。
「臉上、身上的傷雖然痊癒,但這裡……」她指著太陽穴,突然一笑,那熟悉讓羽顤心驚。「車禍前的所有記憶,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
☆☆☆☆☆☆☆☆☆☆ ☆☆☆☆☆☆☆☆☆☆
羽顤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無意識的伸手觸碰她的傷疤,卻差點打翻桌上的酒杯。
他心緒混亂,心跳快得幾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