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理我懂,不過……」
「沒什麼不過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明天才是你該好好把握的。」
唐sir意有所指,羽顤當然懂他的暗示。但他真正在意的是該不該提出對這案子的疑問。
「唐sir,關於這案子,我有一些發現……」
「羽顤,你對這案子實在過分投入了。」唐sir打斷他的話,勸慰的說:「你不該把所有心思、時間都放在工作上,案子一結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你該好好為將來打算了。」
「你別擔心,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羽顤強調。
「我記得之前你提過想換個環境,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下星期這場婚禮,我特地請了幾位老朋友,要幫你引薦引薦。」
「唐sir,你知道我不善交際,向來不參加這種場合的。」
「認識他們,對你將來陞遷多少有些幫助。」
「唐sir,你的意思是……」
「我這幾個朋友都是FBI、還有國家安全組織的資深刑警,跟他們談談,你能對不同環境有更深的瞭解。他們詳讀過你的資料,對你……他們很有興趣,所以不要錯過這難得的機會。」
羽顤往回家的方向走,卻因為心不在焉繞了遠路。他乾脆找了個矮牆坐下來,細細審思,考慮要不要對他吐實。
「羽顤,怎麼了?」
「當初我確實這麼說過。但不瞞您說,想換環境並不是為了自己。我之所以動念,其實是為了汐雅。」
「什麼?你跟她不是從沒交集,什麼時候……」
「我愛她。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裡,從沒跟任何人提過。」羽顤深深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說:「關家政商關係的複雜,相信您比我還清楚,因此我才會刻意跟她保持距離,不想讓有心之人搬弄是非。」
「你保密的功夫做得真好。」唐sir佩服的說。
「但如今人事全非,她不在,我就完全失去改變的動力了。」
「關汐雅不在,但你還有芊婷啊。就算不為自己,身為男人的你也該為她的將來想想吧。」唐sir語帶責備的說:「無論你對關汐雅用情多深,畢竟她已經死了,你該多為活著的人努力。」
「可是……」眼看就要說出關於那神秘女子的事。
但念頭一轉,還是將話吞了回去。
「芊婷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會逃避。但我養父這件車禍案子疑雲重重,追了三年最近才有些進展,我不能在這重要關頭鬆懈下來。」
「辦案跟計畫前途是兩回事,根本不衝突的。」
「我知道,芊婷不但體諒,也全力支持我追查下去,所以我想全神貫注在這案子上,暫時不想其它的。」
「也好。既然你們倆對這件事已經有定見,我也不多說了。那婚禮……」
「嗯,既然您已經安排,我當然不會推辭。」
「好好,就這麼說定了。」唐sir鬆了口氣,愉悅的笑開來。
聊了幾句,約定時間之後,便掛上電話。
羽顤握著手機,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他上了樓,開門進屋,一臉沉鬱的走進客廳。他脫下運動外套,扔下毛巾,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開灰藍色窗簾,思考剛剛的那一番對話。
他不由得將唐sir的話和幾天前芊婷的失控反應聯想在一起。
難道真是他太執拗了嗎?
三年來他深深自責汐雅的死與自己有關,要是當初不要顧慮那麼多,大方接受她的愛,或許事情不會演變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一開始,他本來只想弄清養父的死究竟是謀殺還是意外。誰知正當案子陷入膠著時,竟意外讓他發現一宗跨國詐欺案中的神秘女子,竟跟汐雅長得非常神似。
他立刻向總部爭取,自告奮勇接下這案子。
這一追,就追了三年。
雖然他對這集團的情資掌握得非常充分,但是對「她」,他們卻始終沒有更多的情報,甚至連她的真實姓名都還無法得知。
三年來,他想的、念的、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這女子的照片。
忘,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羽顤往房間走,順手點起一支煙。走過書房時正好聽到計算機傳來信件送達的鈴音。
他鑽進房間,坐在計算機桌前,隨手按了幾個鍵,屏幕立刻跳出實時訊息。他掃了一眼,開始閱讀下屬傳來的最新消息。
「她叫湛柔?還是柏元鎧的表妹?」羽顤重複屏幕上的字,不以為然的自言自語。
這個「湛柔」他或許不熟,但柏元鎧的出身他可是一清二楚。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哪來的親戚表兄妹。
這個謊言不攻自破,他帶著疑惑,繼續往下檢視新拍攝的照片。
他本來想嘗試說服自己,就相信她正如資料所顯示,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女子。
但這念頭只維持了幾分鐘。
只要一想起那天她坐在牆頭回眸凝視,汐雅的身影就緊緊與她結合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羽顤自嘲的搖頭苦笑,接著撇開自尊,大方承認就是忘不了她。
他關了信箱,不再白費力氣跟自己過不去,因為他決定帶著這份堅持去面對。
想通了,思路也沒來由的豁然開朗,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他開始敲打鍵盤,將腦中構思好的計畫轉化成具體文字記錄下來。
而下一步,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找到她。
因為唯有面對面,這謎團才有解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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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新加坡之後,柏元鎧手下的組員便兵分多路疏散到不同國家暫避風頭。
在湛柔的堅持下,他們回到了台灣,躲在北部郊區的高級住宅裡。
這天,湛柔起了個太早,坐在客廳讀著新加坡報紙刊載關於他們的消息。這時樓上傳來聲響,一抬頭,正好看見戴著墨鏡、一身深灰色休閒西裝的柏元鎧緩步下樓來。
湛柔好奇的起身,盯著他那一頭剛染的頭髮瞧。
柏元鎧這跟平常大相逕庭的裝扮,似乎暗示著他有新行動。
湛柔放下報紙,快步跟在他身後。
「你要出去?」
兩人穿過玄關,走下階梯,司機已經發動車子在門口待命。
「嗯,我有事到日本一趟,下個星期回來。」
「到日本找朋友嗎?」
元鎧沒回答,只是輕拍她的肩,叮嚀說:
「外頭風聲緊,這段時間妳盡量待在家,不要亂跑,知道嗎?」
「嗯。」湛柔欲言又止,點點頭。
元鎧拉拉衣領,準備坐進車裡,湛柔立刻叫住他說:
「元鎧,我有件事想問你。」
「有話快說,我趕著去機場。」他倚著敞開的車門,轉身應著。
湛柔朝司機的方向看看,確定他沒有在聽,才放心問道:
「你聽過『汐雅』這個名字嗎?」
柏元鎧心一驚,雖然臉上沒有顯露驚愕之色,但還是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沒聽過。」他淡淡說完,又要動身,湛柔又問:
「你真的沒聽過?」
「妳怎麼啦?沒頭沒腦的問這麼個名字,她是誰?有什麼重要的嗎?」
雖然他語氣微慍,但卻刻意避開湛柔探詢的目光,望向花園。
湛柔對這小小的反應有了警覺,也開始懷疑元鎧的回答。
「因為那天逃跑時那個國際刑警這麼叫我,我只是好奇。」
元鎧一聽,立刻釋然一笑,隨即找了個借口搪塞。
「或許他認錯人了,妳別再胡思亂想,否則晚上又要失眠了。」他看看表,故做急切的樣子說:「我趕時間,有話……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可是……」
柏元鎧一說完,側身坐進車子,要司機立刻開車。
湛柔目送他遠去,心中的迷惑卻怎麼也化不開。
本來這是件小事,但元鎧的反應似乎透著些許玄機,平時冷靜又冷漠的他,今天不但慌張,更明顯有逃避的意味,讓人不懷疑也難。
她跟傭人要了杯咖啡,回到房裡。坐在陽台思前想後,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忘了這件事。
「好吧,反正這兩天沒事,就查查那個國際刑警是什麼來頭好了。」
她坐到計算機前,利用集團機密的特殊管道尋找資料。
她冒著被追蹤的危險,大膽侵入國際刑事組的人事檔案中,取得談羽顤的所有身家資料。
湛柔邊看屏幕秀出的訊息,一邊警告自己,這件事要是被元鎧知道,她的下場一定會很慘。但她就是身不由己,寧可冒險也無法克制對他的好奇。
「只是看看而已。」湛柔自我安慰的說。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正因為這個好奇,竟意外的讓她開啟了通往過去的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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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夜,台北最高級的五星級飯店前門庭若市。
雖然下著小雨,氣溫也比昨天下降了五度;但寒風再冷,也擋不住前來參加婚禮賓客的高昂興致。
下了車,踩上精心鋪置的棗紅色地毯,門口一片艷紅的玫瑰花海讓人目不暇給,加上穿梭其間的政商名人、巨星、名媛仕紳,鎂光燈四處閃耀,更讓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