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撐轉過臉,望了一眼他手中的藥瓶。
「都不是……你有看到一個藍色的瓶子嗎?」
「藍色?好,我再去找找。」
阿傑點點頭,迅速走出房間。
湛柔望著關上的門,等了兩秒鐘,才敏捷的爬起,坐回計算機前完成發送。
五分鐘後,阿傑果真拿著一個藍色瓶子和開水,表情愉悅的上樓來。
湛柔一臉感激的坐起來,將維他命放在舌上,然後吞了口水送下喉嚨。起身時,還不忘道謝。
當兩人走回軟禁的房間時,阿傑一改先前押解犯人時的姿態,小心地攙扶纖弱的湛柔,配合她蹣跚的步子慢慢走著。
回到房間後,湛柔才剛坐下,阿傑就一臉歉疚的說:
「對不起,我還是要……」
「嗯。」湛柔主動抬起手,讓他上了手銬。
隨後,她就仰頭,用哀求的語氣說:
「阿傑,剛剛的事……你能不能保密,不要對元鎧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被責罵。」
「嗯,我知道。」阿傑靦腆一笑,對湛柔的體己備感溫馨。「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我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再叫我。」
送走阿傑,湛柔這才如釋重負的閉上眼,撫摸胸口,安定剛剛幾乎停止的心臟。
「剩下的只有等了。」
她仰起臉望著昏黃的燈光,那溫暖就像羽顤身上的溫度。她雙手緊握,不斷祈禱……只期盼他能在元鎧和大隊人馬回來前趕到,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因為過分期盼,湛柔無論躺在床上,還是在房裡踱步,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焦躁讓她感覺度秒如年。
每多過一秒,她的機會就少一分,情況也更加難掌控。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睛因疲累幾乎睜不開,卻還是無法休息。
整幢房子靜得出奇。
她深深歎口氣,心裡開始有了最壞的打算。
不知不覺……她在疲憊的侵襲下漸漸睡去。
經過幾秒的黑暗,有些影像開始浮現,湛柔像是一個演員,穿起戲服,在似夢似幻的場景中站上破碎記憶的舞台。
那是一幢復古的歐式建築,白磚牆、紅屋頂,一徑碧綠的草皮延伸到湖邊,非常富麗堂皇。屋外庭園花草茂盛,爭奇鬥艷。
她看見自己穿著一雙珍珠白的高跟鞋,快步走過光可鑒人的木質地板。圓柱上的雕花、壁上燈飾、花瓶……全都一塵不染,像新的一樣。
推開門,一個中年男人親切的對她微笑。但她沒有停留,反而加快腳步朝二樓奔去。
推開另一扇門,她走進晦暗的房間。雖然沒有光線,她卻暢行無阻的避開桌椅、床角,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幕。
她沒心情欣賞窗外美景,脫了鞋,轉身走到床前,二話不說,突然抬起手臂將床頭櫃上擺放的相框全掃到地上去……
湛柔看見自己跪坐在地上,肩膀因為啜泣而不停顫抖。她撥開碎玻璃,從一片殘骸中拾起一張照片。
淚水讓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無論多麼努力,她都無法看清楚照片裡的人是誰。
突然,門外隱約傳來說話和腳步聲把湛柔從淺眠中驚醒。
她撐起身體側耳傾聽。但房子卻一如原來的靜謐,彷彿她剛剛的感覺只是幻聽。
湛柔心一沉,隱隱感覺大勢已去。
她忍著頭疼下床來,手腕也因為手銬上得太久,浮現清楚的紅色痕跡。但所有的疼痛加起來,還是比不上她心裡的傷悲。
就在她無助絕望的同時,房間的門突然打開。
湛柔一轉身,照片裡那人的影像突然清楚浮現。
「是他。」
她驚詫的望著站在門口的羽顤,淚水無聲滑落。
羽顤沒有說話。
他疾風般的衝過來抱住她,溫熱的唇安撫的親吻她的頸項。
「是你……是你……」
「嗯,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才剛查到柏元鎧的落腳處,就接到妳傳來的簡訊。」羽顤淺淺吻過她的唇,細看那美麗的容顏。「我一秒都不敢耽誤,立刻趕來了。」
「謝謝你……」
湛柔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嗅著陽光般的溫熱氣息,彷彿想確定這究竟是錯覺還是真實的。
「妳還好嗎?他有沒有對妳用藥?有沒有打妳?有沒有……」羽顤上下打量,緊張詢問。
湛柔看他如此在乎,心裡頓時一陣溫暖。
她輕輕搖頭說:「沒……」
「妳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人也瘦了,是不舒服還是餓壞了?」
他慌張失措,一臉急切,跟平時冷靜沉穩的樣子判若兩人,湛柔看了忍不住想笑。
「我很好。」她甜甜一笑。「只是很想見你。」
「真的?」羽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趕忙鎮定下來。
她點點頭,深深望進羽顤的眼睛,說:
「臉色不好只是好些天沒曬太陽,雖然吃得少,體力還不錯。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你……什麼都好了。」
羽顤雙臂一環,再次將她緊抱在懷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
「嗯。」
羽顤一手牽著,一手摟住她的肩,快步離開房間。
湛柔在這強壯手臂的擁抱下,心裡的溫暖難以形容,彷彿這是期盼她好幾世紀的幸福。
她不自覺的緊抓他胸口的衣服,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她便可以永遠停在他的懷抱中,不需去在意那些紛紛擾擾。
坐進車子前,羽顤習慣性的左右張望,確定安全後才發動引擎離開。
或許因為放鬆了心情,駛下山路沒多久,湛柔就禁不住疲憊侵襲,倒在座位上睡著了。
羽顤欣慰又滿足的看著她的睡臉,放慢速度,往回家的路上駛去。
第五章
羽顤停好車,幫她鬆開安全帶。湛柔不但沒醒,反而開始小聲的打呼。
看來她是真的累壞了。
羽顤捨不得把她喚醒,於是繞過車身,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下來。
走過警衛室,進入電梯,他的舉動難免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但羽顤絲毫不以為意,因為他枯竭許久的心正接受喜悅甘霖的灌溉。
關上門,電梯開始向上攀升時,湛柔突然醒來。
「我……我怎麼睡著了?」
她紅著臉,掙扎著想下來,但羽顤卻捨不得鬆手。
「別這樣,別人看到多丟臉啊。」
「剛剛在樓下他們已經看夠了。」他得意的笑說。
「可是……」
羽顤輕輕在她臉頰親吻,試著安撫她忐忑不安的心。「妳就放心把所有情緒交到我手上,再也不用擔心了。」
「羽顤。」
「來,進來吧。」
他在門前將她放下,拿著鑰匙打開門,然後扭開門把,讓她先進去。
湛柔在玄關換了室內鞋,在羽顤的帶領下走進客廳。
屋裡的一切都讓她充滿好奇。
木質地板鋪著灰色地毯,和布質的深藍色沙發、冷色調立燈搭配得天衣無縫。簡潔又明亮,卻又不失質感的擺設,就像他一樣。
從兩人初次見面到現在,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但彼此釋放的強烈吸引力,卻像是累積多年,是那麼自然貼心。
在羽顤面前她不需掩飾或要求。他像個法力高強的通靈者,熟知她何時需要陪伴,何時需要擁抱。他的給予總是恰到好處,適時熨燙著她冰冷的心。
湛柔走過沙發,來到半掩的落地窗前,窗外清楚可見台北城的燦爛夜景。
羽顤跟過來,從身後抱住了她。
「過來坐坐,喝點熱茶暖暖身好不好?」
「我想要杯酒,可以嗎?」湛柔轉過身,反手抱著他。
羽顤沒有拒絕。
他先帶湛柔到沙發坐著,然後轉回廚房,從旋轉櫃裡拿出一瓶只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這是從不喝酒的他,在等待回音的這些寂寞夜晚,幫助他入睡的良方。
他拿了兩個杯子走回客廳,在她身邊坐下之後,打開瓶蓋倒酒。
湛柔在他倒好第一杯時立即抓起杯子仰頭飲盡。
「別喝這麼猛,會醉的。」
「我真希望能醉得不省人事,能就這麼永遠睡下去更好。」
她放下空杯,正想伸手再去搶另一杯,羽顤反應迅速的先一步抓住杯子。
「求求你讓我喝吧。」她哀求的眼中儘是恐懼和茫然。
羽顤心疼的撫摸她的臉,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說:
「妳再這麼喝下去,要怎麼清醒的聽我說話?」
「清醒?」她輕笑一聲,迅速擦掉眼角的淚水。「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清醒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
「過去不重要,未來也太遙遠,但我們有現在,而妳的現在有我啊。」
「可是……」
「妳伸出手摸摸看、睜開眼睛看看,什麼對妳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羽顤執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身上撫摸。當一股冰冷直竄他心房,羽顤突然衝動的想抱起她,給她無盡的溫暖。
湛柔雖然感動,但還是忍不住淒然一笑。
沒跟元鎧攤牌前,她或許還抱著一絲希望,相信可以躲進他的臂彎,編織未來。她可以甩開元鎧和這三年的生活,跟這個男人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