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幫芊婷沖了杯熱茶,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當他走回客廳,特意挑了張單人沙發,不與芊婷並肩而坐。
「發生什麼事了?都凌晨一點了妳還一個人跑出來。」
芊婷一個勁的搖頭,半天不吭一聲。羽顤沒辦法,只好移坐到她身邊。芊婷一見他坐近,立刻將身子倚靠過去,伏在他胸前哭著:
「對不起,這麼晚……我不該來打擾你。」
「說什麼傻話,這裡也是妳的家,只要妳想……隨時都可以來。」他幫芊婷擦了眼淚,安慰的笑笑。「說吧,到底什麼事惹得妳這麼傷心?」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抬起淚眼望著羽顤。
「今天……」
「知道你忙,我不怪你。反正爸已經去世三年了,生日過不過都無所謂,但是……」
「生日?唉,妳怎麼不早說?我最近事情多,又是開會又是查案的,搞得暈頭轉向,一天睡不到三小時,有時連飯都忘了吃,妳該早提醒我的。」他愧疚地拍拍她的肩,道歉說:「這是我的疏忽,對不起。」
芊婷順勢將手抱得更緊,體諒的說:
「我都知道,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你。我只是討厭自己這麼依賴,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妳能這麼想就表示長大了。」
「雖然我也有幾個貼心的同事朋友,但爸這件事我只能對你說。有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到就會……」
「我知道,是我不對。」羽顤扶著她的肩,語帶歉疚的說:「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到爸墳上跟他賠罪,妳說好不好?」
芊婷點頭,灼灼閃動的雙眼凝視著羽顤,接著便張開手臂攬上他的脖子。
「你真好,我愛你。」
羽顤因這突來的一句話愣了兩秒,待他回神,芊婷的唇已經自動送上來。
他毫不遲疑的轉頭、起身,隨即站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以免過於堅定的態度讓她太難堪。
芊婷迅速抹去淚水,跟著起身,慢慢的走近他。
「為什麼還是拒絕我?難道你的安慰只是作戲,只是可憐我?」
「我喜歡妳,但那只是兄妹之間的親情,與愛情無關。」羽顤解釋。
「小時候是兄妹之情,但現在我已經是個女人。」
「沒錯,妳是個美麗的女人,但我並非對每個女人都有感覺。」
「你根本不讓我靠近,怎麼有感覺?!怎麼愛我?!」芊婷根本不接受這種說法,她上前兩步從身後抱住他,打算將心中的感覺一吐為快,「要是沒有關汐雅從中作梗,要是爸還活著,我們早就結婚了!」
羽顤知道無論自己說得如何婉轉,終究還是會傷了她。與其拖磨下去兩人痛苦,倒不如一次徹底解決。
「要是真有可能結婚,我娶的女人絕不會是妳。」
「什麼?」
「我做不到。」羽顤轉過來扶住她的肩,坦然的眼神充滿堅定,「除了汐雅,我無法再愛任何人。」
「她已經死了!」芊婷大喊,對自己的提醒感到好笑。
「即使如此……」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芊婷又急又氣,當場抓住他的衣領,高聲質問著。
「我疼妳。喜歡妳,但我的愛只能給一個女人,不管她在不在,都不會改變。」
「這是什麼話?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耶!」芊婷扯著嗓子,氣急敗壞的胡亂揮手。
她可以輸給任何人,卻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死人。
更讓她氣憤的是羽顤說話時眼中浮現那一抹新鮮且充滿生命力的熱情,彷彿他正愛著關汐雅,而那灼燒的愛情正在豐富他的生命。
芊婷不懂,就算對逝去的人念念不忘,頂多只是傷感中帶著些許無奈,偶爾觸景傷情,怎麼可能像羽顤這般鮮活、這般撼動人心?
「你瘋了!關汐雅那個魔女,連死了都不放過你?!」
「我不祈求妳諒解,只希望妳珍惜自己,別再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
她微揚下巴,推開羽顤走回沙發,坐下之後許久沒再開口說話。
芊婷冷靜後不斷反問自己,該不該就此放棄、認輸。
若羽顤愛上別的女人,她當然可以成全。但目前她的退讓毫無必要,犧牲更是沒價值。
一個死人?
芊婷忍不住想笑。若自己真這麼放棄,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更有把握能給羽顤幸福。
這場戰爭勝負早已定了。
她有無盡的愛和關懷,更有熾熱的身體可以滿足他的需要,這是一個化成骨灰的女人怎麼都贏不了的。
想到這,她慢慢呼出一口氣,回頭,用盈滿勝利淚光的眼凝視他。
「我愛你,不管情敵是誰,我絕不認輸。」
羽顤沒有說話。
她不在乎的撇撇嘴,繼續說:「我相信你終究會愛我,而我……一定會戰勝那個幽靈,成為你的女人。」
芊婷說完便起身,腳步輕盈的定到門前,無聲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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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結束,名琴最後落入一個台灣富商之手。
於是柏元鎧迅速撤離日本的部署,讓夥伴分批回到台灣,他和湛柔殿後。
一下飛機,他便從機場打電話通知留守的人準備好開會場地。
四十分鐘後,一進家門,他連坐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直奔豪宅地下室的隱匿會議室,商討行動前的準備。
柏元鎧站在主席位,扼要的將流程重述。所有人都聚精會神聆聽,除了湛柔。
元鎧早發現她心不在焉,尤其是幾次詢問關家的事後,他不但對她有了戒心,也暗中派人追查她的行蹤。
因此回台期間她到了哪、見了誰,他心裡都有了底。
「湛柔,湛柔。」
「啊?」她猛然從恍惚中驚醒,緊張的垂下眼,不敢看元鎧。
「關於房子外圍的路線、信道,妳都弄清楚了嗎?」
「喔,都……清楚了。」
根本沒注意問題討論的她,只好隨口呼應。
元鎧沉默了幾秒,關掉放映機,收起攤在桌上的建築物結構圖,用遙控打開大燈,才將視線轉回其它人,問道:
「關於這次的行動,大家還有問題嗎?」
「沒有……」大家相視互望,皆胸有成竹的搖頭。
「那好。一切就按照計畫進行。五日凌晨,當獵物一下飛機,上了車之後,即刻開始行動。」
他環視這些出生入死的夥伴,然後點頭,示意散會。
大家各自拿起自己的資料起身離開。
柏元鎧本想叫住湛柔,沒想到她已經等在那了。
「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是。」元鎧以不變應萬變,一派輕鬆的坐回皮椅,點起一根細雪茄朝她指了指。「妳先說。」
湛柔推開椅子,腳步急切的走到他面前。
她看來有點緊張,但神情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上次我問你關於『關氏集團』的事……」
「又是『關氏集團』。」他抬起手制止她說下去,然後拿起面前的計畫書,扔在她面前說:「行動迫在眉睫,專心都來不及,妳卻胡思亂想,把心思放在全然無關的事上。」
「我……」
「上次的失敗可以歸咎是意外,但這一次……我絕不容許再發生,妳最好聽清楚了。」
「可是……」
「如果不說計畫之內的事,就不用浪費唇舌了。」
「我都知道了。」湛柔搶著說。
「知道什麼?」元鎧好奇。
「你所否認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不顧他一再警告,湛柔執意追根究柢。她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照片,放在他面前。
元鎧低頭一看,雖然強做鎮定,但臉上還是出現明顯變化。
「我正納悶妳這些日子忙著跟那個刑警見面,到底是搞什麼鬼,原來就為了這個。」
「你跟蹤我?」
湛柔驚訝,但元鎧卻用更強硬的語氣回答--
「是妳先背叛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沒有真相,妳有的只是現在!」
湛柔雖驚訝元鎧的不信任,但此刻她心裡卻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也好,既然我們都知道,就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她如釋重負一笑,直接問道:「你為什麼隱瞞我的身世?」
「既然妳都想起來了,何必再問我?」
「我並沒有恢復記憶,我有的……只是談羽顤給我的訊息。」湛柔重申自己的忠誠說:「元鎧,我並沒有背叛你,跟談羽顤見面時我隻字未提行動的事。見他……純粹是想知道我跟關汐雅到底有什麼關係。」
柏元鎧扔掉抽了一半的雪茄,突然起身衝過來抓住她。那張本來就沒表情的臉,此刻佈滿令人恐懼的冷酷。
「失去記憶、忘了過去的身份是保護妳。要是夠聰明,妳就該適可而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為什麼需要保護?有人要殺我?」
元鎧沒有回答,但湛柔卻當他默認了。
「誰?究竟是誰要殺我?」湛柔直接問:「為什麼不說話?是誰啊?」
她一臉茫然,無助的望著元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