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完一場秀,是春季的第二次新裝發表會,從開始到結束,她始終都是渾渾噩噩,彷彿失了神。
細細審視她半晌,楊嵐小心翼翼的問。「小荷,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感覺楚蔓荷今天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整天無精打采,幾場秀也顯得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對工作一向認真的她來說,簡直是反常到了極點。
最讓他想不透的是,她近來頻頻向他打聽上流社會的所有社交活動。
「沒──沒有啊,嵐哥為什麼會這麼問?」楚蔓荷趕緊回神,佯裝若無其事。
「別騙我!」他溫柔卻堅定的說。「整天失魂落魄、走秀頻頻出錯,妳還說沒事?」
「對不起,嵐哥!」楚蔓荷歉疚極了,她知道「嵐」要從眾多的品牌中樹立起知名度並不容易,是容不得她砸招牌的。況且,這裡的模特兒素質也是數一數二的,她實在不該為了自己的私事,破壞了整個團隊的水準。
「傻瓜,妳以為我會怪妳?」楊嵐無奈的一笑。「我只是擔心妳,妳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明顯削瘦的臉龐、眼下淡淡的黑影,她憔悴得令人於心不忍。
「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他?楚蔓荷怔望楊嵐半晌,不,除了梁珣,誰也幫不了她脫離楚展塘這個敗類。
「嵐哥,真的沒事。」她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假裝忙碌的開始卸妝。
「小荷,我不是第一天認識妳,妳有沒有心事我比誰都清楚。」楊嵐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裡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情緒。「是不是妳哥哥又惹了麻煩?」
楚蔓荷驟然一僵,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住了。
「我猜對了是不是?」楊嵐知道,她心裡有事是藏不住的。
即使進入五光十色的模特兒圈這麼多年,她依然還是那樣的樸實單純,一如當年剛出校園那個青澀的女孩。
「他又來要錢是不是?」楊嵐口氣斷然。「這次他又要多少錢?我來給!」
他知道楚蔓荷有個不事生產、游手好閒的哥哥,總是三天兩頭來找她拿錢,每次他一來,她總會不開心好幾天,讓他看得格外心疼不忍。
「嵐哥,不要,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多到我已不知該怎麼還了……」她哽咽的低下頭。「而且,他這次惹下的麻煩,不是你我可以還得清的。」
五千萬?這筆天文數字,她努力一輩子也賺不到,他卻隨隨便便就欠下了。
「小荷,妳哥哥到底──」
「別說他了!」她趕緊抬頭朝他揚起一抹輕快笑容。「嵐哥找我有事?」
看著刻意強顏歡笑的她,楊嵐無奈的歎了口氣,拿起了手裡的一份資料。
「是這樣的,有個知名企業要徵求形象廣告的女主角,我想替妳爭取這次機會參加選拔賽。」
「選拔賽?他們要人的話,直接找經紀公司就可以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聽起來簡直像是選美大會似的。
「因為這是國內相當知名的企業,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要替妳爭取,一旦妳在螢光幕前露臉,往後發展的路就更廣了。」她是個天生的發光體,他希望她不要只局限在這個小小的舞台上,他希望她站上頂端,讓更多的人可以認識她。
「嵐哥,為什麼是我?還有人的條件比我更優秀,像華音、麗雅……」
「但我覺得妳最合適!」他輕柔卻堅決的打斷她。「我已經決定要推妳出線,代表我們『嵐』去參加這次角逐。」
他承認,對她的私心是有的,但她的確表現得很出色,是個有潛力、值得栽培的人材,他甚至覺得,她是天生吃這行飯的。
他喜歡看她在舞台上千變萬化、丰采奪目的樣子。
「嵐哥,我不行的,現今的模特兒界多的是資深的前輩,我才入行三年,從來沒有踏出『嵐』這道門檻──」
「所以我才要妳去嘗試這次難得的機會。」他不急不緩的說。「妳是天生走伸展台的料,應該有更多的舞台讓妳發揮。」
「別擔心,他們絕對會選中妳這顆鑽石的,我對妳有信心!」他自信滿滿的笑著。
她的美麗、她的獨特,就像一顆耀眼的鑽石,讓人很難忽視她的存在。
即使他有多想把這顆星鑽留在身邊,自私的佔為己有,但他知道,她該有更寬廣的未來。
看著他寫滿信心的溫和笑臉,楚蔓荷忍不住歎了口氣。
信心?但願她有他那麼樂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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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答答的聲響迴盪在長廊裡。
一雙從短窄裙下露出的美腿被絲襪緊緊包裹著,顯得格外修長勻稱,優雅而從容的腳步,不疾不緩,聽來清脆得彷如一首樂曲。
但唯有楚蔓荷自己才知道,強自壓抑的情緒有多緊張,連腿都不禁微微顫抖。
來到那扇標示著副總裁辦公室的玻璃門外,楚蔓荷卻步了。
一想到他就在這扇門後,即將用一種她無法預測的態度面對她,她就覺得好慌。
站在門外許久,遲疑著到底該不該進去,完全沒有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剛結束一個會議,甫回到公司的易桀,一出電梯就看到一名身材修長窈窕的女子,站在梁珣的辦公室門外裹足不前。
基於好奇心,易桀在她身邊停下了腳步。
「請問妳要找哪位?」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腦子裡一片紛亂的楚蔓荷嚇了好一大跳。
一回頭,一張跟梁珣略有幾分神似的臉孔躍入眼底。
是易桀,晚宴那時上見過他,她在曾在幾本雜誌裡看過他的報導,他是「超越企業」的總裁,也是梁珣的表哥,同樣來自一個大企業集團的貴公子。
「我──我想找梁副總裁。」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妳要找梁珣?」
易桀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好半晌,他終於想起了她。
她就是那晚跟梁珣跳舞的美艷佳人!梁珣甚至為了送她回家,還把他一個人丟在宴會上,讓他獨自去應付商場上那些沈悶的老傢伙。
他記得她叫──楚蔓荷是吧?
「我有點事想找他。」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被人審視打量的感覺讓她無地自容,好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梁珣去見客戶了,可能得好一下才會回來。」
一抹失望攏上眸底,看來今天她是白跑一趟了。
像是看出她的失望,易桀熱絡的問道:「楚小姐,要不要到我辦公室來等?」
眼前這個女人既漂亮、氣質又優雅,他可得替梁珣好好把握住,比起那小子交往過的庸脂俗粉,只有眼前這個美人最令人順眼。
況且梁珣那傢伙明明是獨子,卻成天嚷著什麼不婚主義,他可不希望舅舅從此斷了香火啊!
再說,他們幾個人都已經紛紛懸崖勒馬,娶了個美嬌娘,領略到愛情跟婚姻的美好,只剩下梁珣跟紀敬睦這兩個冥頑不化的傢伙,還在那大唱單身萬歲的論調。
為了解決這個單身公害,阻止更多女人心碎,他得好好替梁珣撈住這條美人魚。
想著想著,連易桀自己都因為這神聖的使命感而熱血沸騰起來。
楚蔓荷驚訝的瞠大美眸──他,知道她的名字?
看出她的驚訝,易桀嘴角一勾。「梁珣跟我提過。」
事實上,梁珣隔天半個字都沒提,但他那種三緘其口的古怪態度,反倒讓他起了疑心,百般追問之下,他才勉強提了她的名字,還說只是單純的送她回家。
梁珣跟他提過她?霎時,她的心口莫名的狂跳了起來,連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心慌意亂些什麼。
「楚小姐?」易桀又問了她一次。
「不、不用了!」她連忙搖頭。「我只是來還他外套,既然他不在,那我改天再來好了。」
外套?易桀看了眼她懷裡的紙袋,活像嗜血的狼聞到獵物一樣,很八卦的兩眼發亮。
哇咧,沒想到梁珣這小子心機那麼重,一張嘴簡直比蚌殼還緊,連外套都給了人家還說很「單純」?這種舉動要是還沒什麼,那就是把他易桀當傻瓜了!
拜託,畢竟他也是個過來人,知道這種欲蓋彌彰的舉動最可疑、也最不尋常,趁著梁珣不在,他得想辦法從楚蔓荷那裡打聽出些什麼才行!
「這怎麼行?!」他一副正氣凜然的表情。「要是梁珣知道我讓他的朋友站在門外,回來肯定會念得我耳朵長繭,妳可別陷我於不義。」
他的話,讓楚蔓荷忍不住噗嗤一笑。
人美,連笑起來都好看得不得了,只可惜他已有了欣欣,天底下再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動心,不過,他這個當哥哥的,倒是該義不容辭地替弟弟的終身大事盤算一下。
「來吧,梁珣這小子一出門就像丟掉一樣,沒那麼快滾回來的。」易桀朝她笑了笑,那爽朗的笑容竟奇妙的撫平了她的緊張與不安。
「好吧,那──打擾了。」楚蔓荷客氣的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