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就這一次。」
「那……好吧。」
「太好了!謝謝你。」廖大期喜出望外。
「可是先說好,我們搭火車去。」
「幹嘛不開我的車去?」
「我就是喜歡搭火車。」巴娜娜很堅持。
事實上,不知怎麼的,巴娜娜不太願意和廖大期在小小車身里長時間獨處,她無法想像那將是多尷尬的情況。若是改搭火車,至少還有其他乘客。
「好,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早上我來接你。」廖大期說。
「說好要搭火車去的!」巴娜娜一臉的訝異。
「我的話還沒說完嘛!我來接你去車站搭火車,嗯?」
「嗯,我會事先熬好地瓜粥。」
「謝謝你,巴娜娜小姐。」廖大期有模有樣的彎腰致意。
「不客氣,廖大期先生。」巴娜娜笑著說。
第八章
廖大期和巴娜娜來到南部某安養院。
這裡極度的安靜,一種不自然的寧靜。
他們穿過花團錦簇的花園,那裡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老人,老人們大都沉默不語,有些甚至露出呆滯的眼神。
「他們怎麼……這麼安靜?」巴娜娜很訝異。
「這裡待的大多是失智老人。」廖大期說。
失智老人?
這麼說來,廖大期的爸爸……
巴娜娜不禁低下頭來沉思著。
經院方工作人員的指示,他們倆來到一間交誼廳。寬敞的交誼廳裡,老人或坐或半臥,各自守著自己的一方世界。
廖大期眼光在這些人身上搜尋著,接著他的眼睛一亮。「他在那裡!」
巴娜娜順著廖大期的眼光看過去,有位老先生倚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麼。
廖大期朝著老先生的位置走去,巴娜娜隨即緊跟在後。
「爸。」廖大期對著老先生喊著。
原來這位老先生就是廖父。
巴娜娜仔細端詳著廖父,他有著一頭灰白的頭髮、一張還算紅潤的臉,如果撇開他的眼神不說,他的身體其實還滿硬朗的。
當他聽見廖大期喊他時,他抬起眼說:「你是誰?我好像不認識你。」
老人的眼神有點散漫,不太能專注。他一邊說著,眼光隨即移到別處去了。
雖然廖大期沒再說話,但巴娜娜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
她伸手去握著他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一握,讓廖大期不禁一怔。
巴娜娜靠近他耳邊輕聲說著:「別擔心,至少伯父的身體狀況還不錯。」
「嗯。」廖大期緊緊握著巴娜娜的手。
巴娜娜的手很溫暖,讓人很安心。
如果可以,廖大期真想這樣一直握著不放。
巴娜娜看著他。「我可以請你爸嘗嘗我的地瓜粥了嗎?」
她示意他該放手了。
廖大期這才會意的放開手。
「老伯伯,吃點心嘍。」巴娜娜對廖父說。
廖父一聽是吃點心,馬上眼睛一亮,乖乖的坐下來。
巴娜娜看他這模樣,不禁笑了。
是啊,俗語說:「老小,老小」,老人和小孩其實都是一個樣的。
廖父又開口說話了。「今天你給我準備什麼點心啊?」
巴娜娜打開保溫盒的蓋子。「你最喜歡吃的地瓜粥。」
「是地瓜粥啊!是啊,我最喜歡吃地瓜粥了。」廖父說。
他沒忘記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
巴娜娜和廖大期相視而笑。
保溫的效果還不錯,只見地瓜粥還冒著熱氣。
巴娜娜將盒蓋倒過來正好成了一個碗,她舀了滿滿一碗地瓜粥端給廖父。
廖父早已在一旁吞著口水了,一接過粥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著。
「老伯伯,慢慢吃,吃完了這裡還有。」
巴娜娜看著廖父狼吞虎嚥的模樣,心想:這樣子還真像廖大期呢!果然是父子,吃起東西來都是一個樣。巴娜娜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廖大期瞅著巴娜娜。
「你爸跟你很像。」
「不,應該說我和我爸很像。」廖大期糾正她。
巴娜娜瞅了廖大期一眼。
這時廖大期臉上又出現他的「招牌」表情,巴娜娜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準是又餓了。
「我可警告你喔,這粥是特地為你爸熬的,不許你和他搶著吃。」
「知道啦!」他接著揉著肚子,表情痛苦。「好餓喔!」
「年輕人忍一忍就好了。」巴娜娜一副長輩的口吻。
「如果我餓昏了,那怎麼辦?」
「沒關係,我背你回去。」巴娜娜隨口敷衍。
廖大期卻當真了。「你可要說話算話喔!」
巴娜娜不置可否,她算準廖大期不會來真的。
廖父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到肚子再也撐不下了。
「啊,好吃,好吃!和我老伴兒煮的粥味道一模一樣。」廖父說。
廖大期一聽,眼睛一亮,重新燃起了希望。
廖父接著說:「等我可以回家了,我一定要再吃她煮的粥。」
聽到這句話,廖大期又跌落失望的深淵。
因為,廖大期的母親多年以前就過世了。
廖父的記憶還停留在廖母過世前的那段時間。
看廖大期這樣,巴娜娜趕緊對廖父說:「那我記得了,以後都會準備地瓜粥給你。」
「好哇好哇!」廖父很開心、很滿足。
廖大期看著父親笑得這樣開心,他的心情也跟著好轉了些。
就這樣,他們離開安養院時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雖說老人再也認不得自己的兒子,然而看他這樣精神飽滿、身體硬朗,廖大期也覺得很欣慰。
是啊!下次當然還要帶著熱騰騰的地瓜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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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安養院大門。
「好餓喔!」廖大期蹲在地上,不肯起來。
巴娜娜瞅了他一眼,心想:這傢伙果然狡猾,竟然真的使詐!
「說好了,你得背我。」廖大期說。
這裡雖說離車站不遠,但也有一段路。
「『鬼』才和你說好了。懶鬼,起來!」巴娜娜很凶。
她才說完,伸手拉著廖大期的手轉身就走。
廖大期竟也不反抗,乖乖的跟著她走,但是卻將她的手緊握著不放。
「喂,你幹嘛?放手啦!」巴娜娜想掙脫,廖大期卻握得更緊。
「哎呀,是誰先握誰的手啊?放手可以,不過你得背我去找『食物』。」廖大期說。
巴娜娜瞪著他。
這心機重的傢伙。
算了!
握手就握手吧。
誰怕誰?
不過,為何廖大期要這樣握著她的手呢?
巴娜娜只覺得他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而一旁的廖大期心裡正樂著呢。
他的手握著她的手。
為什麼要這樣握著巴娜娜的手呢?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單純的想握她的手。
很溫暖、很安心。
真好!
就這樣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吧。
即使餓肚子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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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火車上。
他們倆買了便當在車上吃。
「我最喜歡吃車站賣的便當了。」巴娜娜說。
「嗯,我也一樣。」廖大期說。
「啊,真看不出來,你也會喜歡車站的便當。」
「怎麼?難不成我是外星人?我也和平常人一樣啊。」
「呃,我以為像你這樣一位公司負責人,應該沒什麼機會吃到這種平價的便當才是。」巴娜娜說。
廖大期對巴娜娜的話不以為意,他接著說:「我尤其喜歡那一片薄薄的黃蘿蔔。」
「這樣啊,那我的黃蘿蔔給你。」巴娜娜說著立刻夾了一塊蘿蔔放進廖大期的便當裡。
廖大期覺得很窩心。「那你就沒蘿蔔可吃了。」
「沒關係,我還有其它的菜呀。你看,這個鹵蛋鹵得特別香,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巴娜娜說著立刻皎了一口鹵蛋。
廖大期突然一本正經的說:「巴娜娜,你真的是一位很好的朋友,當你的朋友一定很幸福。」
「怎麼?才一片小小的蘿蔔就把你賄賂了?你突然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她打趣著說。
「我說的是真心話。」
廖大期一本正經的樣子,反而讓巴娜娜不知該怎麼接話。
她很快的岔開話題。「我說廖大期先生,既然你老爸那麼喜歡地瓜粥,以後你就常去看他嘛。說不定你多去個幾次,他就會慢慢記起和你有關的事。」
廖大期沒搭話,他默默地將空的便當盒蓋上。
「啊,是不是我哪裡說錯了?那我跟你說對不起啦。」巴娜娜以為廖大期生氣了。
「喔,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廖大期說。
「以前的事?」
「你一定看不出來我以前是個窮小子吧?」
「啊?」巴娜娜看著廖大期,沒說什麼。
「我們家以前很窮。」廖大期說。「你相信有人考上建中卻不想讀嗎?我就曾經不想讀。那一年我考上了建中,可是我爸卻非常煩惱,因為以打零工為業的他,每個月的收入才一萬元出頭,加上外面還欠人家幾十萬元的債務。那僅有的收入用來還債都不夠了,哪有多餘的錢讓我繳學費呢?」
「後來呢?」
「最後還是左鄰右舍幫忙湊了錢,才讓我順利入學。」
「是啊,這麼多人幫你,就是希望你完成夢想,如果你先向大環境低頭了,那怎麼可以呢?」巴娜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