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鈺天咬住牙,一字一句說:「有什麼天大的事,都先給我緩下!」
因為段鈺天背對著他,所以沒有看到段永新面對公孫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十分為難。
「可是……」
「永新!」段鈺天又是一聲厲喝,催促他離開。
「知道了,大哥。」他又瞅了公孫柔一眼,心中暗歎口氣。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倆,可是相府剛剛傳來急訊,說是公孫種突染重症,群醫束手無策,希望能見公孫柔一面。
「等等。」或許是察覺出異樣,公孫柔凝望著段鈺天,開口道,「段大哥,你就先聽聽他要說什麼吧。」
段鈺天很想拒絕,不希望在這時為了其他事分神,可是,在公孫柔深深的目光講求下,他只好點頭應允。「永新,你說吧!」
像得到莫大的特赦令,段永新趕緊說:「是這樣的,剛剛相府派人快馬加鞭來傳訊,說是公孫大人突染重症,可能——」
「什麼?!我爹他生病了?怎麼會呢?他老人家身體向來康健,怎麼會……怎麼會突然染病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公孫柔頓時淚如雨下,驚慌得不知所措。
「柔兒,你先不要急。」段鈺天柔聲安撫著,她每一滴淚都像落在他心頭,鑿穿他的五臟六腑。
「我怎麼能不急呢?你沒聽永新大哥說我爹他……他可能……可能……天哪!一定是我!一定是我離家出走所引起的,都是我的錯,是我造成的……」
眼看她自責不已,段鈺天既心疼又不捨,忍不住攬她入懷,柔聲安慰她,「柔兒,這不是你的錯。」
她抬起滿佈淚痕的臉,哭著說:「段大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毫無猶豫,段鈺天攔腰抱起她。「走,我帶你回家。」
公孫柔因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怔住,隨即埋頭在他懷中抽泣著。「嗯,我要回家……段大哥,帶我回家,我要回去見爹。」
段鈺天被她哭得心都絞成一團,抱著公孫柔,他施展輕功縱身躍起,以最快的速度朝馬廄而去。
此時此刻,他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以最快的速度策馬送公孫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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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您怎麼樣了?」才剛踏進公孫種所居住的院落,人都還沒見到,公孫柔就聞到陣陣濃烈的藥草味。
「柔兒,你終於回來了。」賈氏一看到她,馬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迎了上來。
「爹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到娘這麼難過,公孫柔的心立時沉到了谷底。
在趕回家的途中,她不知道在段鈺天懷中哭了多少回,就算爹不顧她的意願,堅持要她嫁給方引才那登徒子,可是在她心目中,他永遠是她唯一的爹。
賈氏邊抹淚,邊說:「還不是為了你的婚事。」
果然……
她的淚水又掉了下來。「爹果然是因為我才生病,看來我是錯了。」
「不,錯的不是你,是爹……」內室傳來公孫種虛弱的聲音,還伴隨著一陣猛咳。
「爹。」公孫柔急忙走進去,看到床上的公孫種雙目凹陷、臉頰瘦黃,完全不似以前那個意氣風發、威嚴懾人的宰相,一顆顆的淚水成串落下。
「爹,柔兒對不起您,柔兒知錯了,爹……」
「別再說了,柔兒。」公孫種又是一陣劇咳,忙伸手喚賈氏過來扶他坐起。
這讓公孫柔又看得好難過。爹的身子骨向來極硬朗,如今卻連起身都要人幫忙
公孫種低聲在賈氏耳邊說:「夫人,你告訴柔兒……」他的氣息顯得很微弱,本想自己開口向公孫柔說明,卻怎麼也提不起氣來,浮腫的眼皮子掀了掀,最後只呼出口氣,靠在賈氏為他鋪好的軟墊上直喘。
公孫柔看得心好痛,自責不已,「爹……柔兒真的知錯了。」
公孫種閉著眼搖搖頭,手虛弱地推了推賈氏,催促她說明事情原委。
賈氏這才垂淚說:「柔兒,你聽娘說……」
原來,當日在公孫柔離家出走後沒多久,陳員外就和他的千金找上門來,當時,陳員外的千金挺著一個大肚子,在公孫種面前哭得死去活來,已經夠讓愛面子的他倍覺難堪了。接下來,京城裡又陸續傳出方引才勾引良家婦女的醜事,這些都多少傳進公孫種耳中。
當時,公孫種就已經開始後悔了,沒想到有回上酒館,聽聞樓下有對男女正高聲調笑,仔細一瞧,竟是方引才和一名女子親熱地打情罵俏,而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公孫種休掉的小妾芙蓉。
「……這還不打緊,他們所說的話隱隱約約傳來,就算沒指名道姓,也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沒用的男人』是誰。」賈氏氣憤難平,怎麼也沒想到芙蓉被休了之後,竟如此快便勾搭上方引才。
公孫種自嘲地揚起唇角,像是要故作瀟灑,卻還是禁不住情緒上的激動,先是輕咳,繼而是陣陣愈來愈劇烈的咳嗽。
「爹……」
「柔兒,爹不該妄自定下這門親事的,咳……咳咳……」真正說起來,他是怒急攻心,以至於演變成現今的狀況,可以說和公孫柔逃婚的事沒有關係。
「爹,不要再說了,柔兒知道,柔兒全都知道。」眼看公孫種臉色發青轉白,出氣多、入氣少,公孫柔再顧不得其他,驚叫:「段大哥、段大哥——」
本來留在外頭等候的段鈺天一聽,馬上衝了進來。
「段大哥,我爹他……」雖然因為水吟的事,她決心舍下這段情,可是情根深種,又豈是說拔除就可以拔除的?何況,她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深深依賴著段鈺天,這才會在最危急時立刻就想到了他。
段鈺天立即伸手探向公孫種脈搏,大凡練武之人,多少都懂得些運功保命之道,所以他二話不說,馬上扶起公孫種,在他身後盤腿坐下,雙掌凝聚功力,運向他背後。
慢慢地,公孫種頹然的面容似乎漸漸有了生氣,不過,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珠卻從段鈺天額上泌出。
雖然不過是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可是對公孫柔而言,卻像一甲子那麼長。
終於,段鈺天呼出口氣,睜開雙眼,將已然昏睡過去的公孫種放倒在床上。
「怎麼樣?段大哥。」
段鈺天輕探了下公孫種均勻的鼻息,重新蓋好他身上的錦被後,這才對著公孫柔笑說:「放心,應該沒事了,只要再略加調養,我想過些日子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真的?!」公孫柔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歡呼,也因此忽略了段鈺天的異樣。
「當然是真的……」話才剛出口,他眼前竟是一黑,若不是他及時抓住床榻旁的雕花木柱,只怕會當場出醜。
這次的功力耗損之深,超乎他意料之外,勢必得花費些時日才能復原。不過,只要公孫柔能開心,他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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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種身子復原得很快,因為他乃朝廷重臣,所以在這段期間,前來探望的人實在不少,其中,匈奴使臣莫阿奴剛好來訪中原,也順道前來一探。
莫阿奴的身份不但是匈奴國的使臣,同時也是匈奴國的王子,他生得高大壯碩,糾結的鬍鬚生得滿臉都是,因此,他雖然很喜歡中原溫柔嬌美的女子,可是自從抵達京城以來,看到他的女子莫不驚慌害怕,只有公孫柔面對他毫無懼色,還和他談笑自若。
「……那麼我還有事,就不送羅!」方才在公孫種的院落外碰到莫阿奴時,公孫柔正好想上街親自去買些爹喜歡吃的糕點,於是順道送他到門口。
「那小王告辭了。」莫阿奴有些依依不捨,腳才剛邁步,卻又突然回頭問:「不知公孫姑娘可有婚配了?」
公孫柔怔住,隨即搖頭,腦中卻在同時閃過段鈺天的身影,心隱隱作疼。她已經幾天沒見到他了,自從爹的病情好轉後,他也像失去了蹤跡。
她心中其實是很在意、著急的,她想見他、渴望見他,這強烈的念頭無時無刻不煎熬著她,尤其當她想到那日他和水吟姑娘比劍的翩翩身影,嫉妒就像毒蛇纏繞住她,啃噬她的心魂,教她難受得幾欲瘋狂。
想到這兒,一滴淚悄悄溢出眼角,她忙轉頭掩飾。
她早該放下的,不是嗎?
莫阿奴絲毫沒有察覺,猶興致高昂的提議,「那麼,若是小王邀請公孫姑娘到我們匈奴國,不知公孫姑娘可會嫌棄?」
公孫柔望著不知名的遠方,盈盈雙眸像是天上閃耀的星子,看得莫阿奴心中悸動不已。
「我不知道,但,我想也沒什麼好嫌棄的,不是嗎?」其實她心中想的是,如果離開了段鈺天,到哪兒對她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麼不同了。
莫阿奴一聽,更是高興,心中已然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