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敢高攀?真要少奮鬥三十年,人的一生也就不必活得那麼長了,橫豎是無事可做,早早投胎去的好。」他早絕了那門心思啦。
「娶一個對你有幫助的妻子,你的處境將可快速獲得改善。」夜茴是知道他手頭有多困窘的。
言晏嗤笑:
「是呀是呀,然後教我一輩子抬不起頭?不幹。」
她瞪他:
「你以前明明不排斥的。」
「我以前不排斥是因為打算三十歲之後,有房有車有地位時再去追求千金小姐,那時我的身價無可計算,那些小姐們可不算屈就,可在我還是個苦哈哈的窮小子時,抱歉,完全沒想過。」
夜茴突生一股悶氣:
「那現在算什麼?我算什麼?備胎?」
「備胎?小姐,你是存心糟蹋那些正胎嗎?她們氣質差、長相丑,又不是她們的錯。」
「什麼跟什麼?亂扯什麼!」
「對呀,一切全是胡扯。你呀,是我唯一的愛人,就算是在我最潦倒時來到我生命中,我也放鞭炮歡迎,完全不敢有什麼自卑自傲或尊嚴那方面的症頭。」
她推他,但他可不放。
「是你自己來招惹我的!」
「是是是!全是我。近水樓台先得月,放過的才是呆子,我一向不是當呆子的料。」他輕輕哄著,喜歡這樣的溫香軟玉,幾乎可以溺上一生一世。
「哼!」厚臉皮的男人。她真是栽了!
咕嚕咕嚕咕嚕……
「看在我的肚皮也在大聲示愛的分上,親愛的女朋友,咱們可不可以放咖哩粉去調味了?」
受不了他,總要逗她。明明在外頭看起來是那麼冷淡無情的樣子,上回在大哥的公司看到他就是一副冷冰冰的上班族面孔。
她將調味粉倒入鍋中,開始攪拌。問道: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在外頭冷淡,在我面前卻那麼油嘴無賴——」
「錯!是溫柔呵護。」雙手作勢要搔她癢,看她改不改口。
她馬上改口。並跳開一大步遠。
「呃,溫柔呵護……」好想吐。「你是哪一種人呢?」
言晏輕點她鼻尖。
「都是。上班嚴謹、下班輕鬆,是我的原則,就像你,在別人面前冷冰冰地,可是當我們在一起時,你就開心了。我想要你笑、想逗你開心,自然而然就相處成這種輕鬆愉快的樣子了。瞧,你笑起來多美!」
「為什麼想逗我開心?」她輕輕地問。
他瞪她,將她抓來眼前,鼻尖對鼻尖。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呀,笨!」
用力吻住,看能不能吻得她聰明一點、照子放亮一點,別再混沌過日。
她……是被告白了,還是被罵了?
啊……好像都有……可惡!真可惡!
應該生氣的,但她卻笑了。
覺得,好幸福呀!
※ ※ ※
「夜茴,麻煩你一件事。」用完午餐,莫靖遠並沒有馬上放她回家的意思。招來侍者會帳時,他這麼道。
夜茴看著兄長,等他進一步指示。
「等會跟我一同回公司,替我明確地回絕那些想追求你的男人,可以嗎?」
「想追求我的人?」有這種人嗎?就算有,也不可能打擾到大哥這邊來吧?明明是只有父母在一頭熱,他們不敢拿這種瑣事來煩大哥的。
莫靖遠為她解惑:
「前些日子你在幾場宴會上出現,引起許多人打聽與注意,光是寄來我這兒邀請你出席宴會的邀請函就有一疊,我全一一婉拒了。剩下的兩個,倒是比較麻煩,一個你應該不陌生,叫中川健達;另一個是我大學同學,叫祝威傑。兩個都是你的仰慕者,還沒追求你就想馬上把你娶回他們國家,可見我這妹妹,美得讓他們神魂顛倒。」
夜茴很美,是單家人裡最燦亮的珍珠。放眼上流社會,真正天生麗質的美女可沒幾位,所以她的行情身價日高,單家大老們全注意到了。
「大哥要我怎麼做?」她戒備地問。
莫靖遠輕笑出聲:
「爺爺他們是給了我一些壓力,尤其中川健達堅持要見你一面才肯與單氏簽下那紙耗資七十億的合約。在大老們三天兩頭的絕命連環Call之下,我總得安排安排,請你務必要諒解。」
父母不敢指使大哥,但爺爺他們可以。所以大哥便要她聽命行事嗎?她雙手暗自揪緊膝上的餐巾,覺得害怕。如果是來自大哥的要求,她不能、也不會拒絕的……她……該要聽從,且無怨無悔的……
但她……但她……
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凡事無所謂、沒感覺的人了呀!
「夜茴……」莫靖遠輕歎:「想想剛才我說的話。是要你去拒絕,而不是要你去挑丈夫,哥哥我總還有一點微不足道的信用可以讓你信任吧?」
她結結巴巴道:
「我……不是不信任。這就走吧,我什麼都沒關係的,不會教你為難。」
莫靖遠拍拍額頭,又歎:
「老天,這才是真正為難呢。原來我信用早已破產,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呢?」
「大哥……」
侍者送來信用卡與帳單,他迅速簽名,對慇勤的侍者笑了笑,給了張鈔票,才領她往外走。
她惴惴不安地跟隨在後,覺得心好亂。
上車後,莫靖遠才又道:
「夜茴,或許大哥不知道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所以無法給你;但至少我能做到替你排除一切你不想要的東西,讓你別受干擾。」
輕咬著粉嫩的唇,她低頭不語。
「中川對你做過什麼事我很清楚,就算是以愛為名,也不值得原諒。至於我那個心智年齡還沒長大的同學嘛……」笑了笑:「失戀或許能使他成長,也是好事。不然他還道全天下的女孩都是見錢眼開、見帥哥失魂的花癡;沒學會尊重女性之前,他還是在感情上多受點挫折的好。」
「我沒有真正受到傷害。」對於那件討厭的事,她幾乎都要遺忘了。在日本的日子本來過得還好,但自從兩年前中川健達出現後,她簡直不勝其擾。而追求半年未果的中川健達,曾經企圖強要她,非逼她失身就範不可,結果下場是——他意外地跌進鯉魚池裡。在冬天、在下雪的夭候,「不知怎麼地」從和室裡失足跌出來,
一路滾入池子裡,然後重感冒並發肺炎,讓他病了整個冬天。
莫靖遠讚賞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
「當然,你苦學十幾年武術不是學假的。聰明的人便是這樣,把人修理了,也不會被發現。」
大哥的眼睛和曉晨的一樣利!一直以來不管她動手得多迅速,都瞞不過曉晨的眼睛;想來大哥也是對她有所瞭解的……有點糗,也有絲溫暖。在那個冷漠無情的大家族中,至少有人關懷著她,一直都有,所以她才能有安穩的日子可以過,不必理會那些勾斗算計。
想想其他單家子女,是不可能有這般幸運的。
「大哥,我——」該告訴大哥有關言晏的事嗎?大哥會想知道嗎?她……又不是曉晨……所以,別說了吧……
莫靖遠看著她向來憂愁的小臉,淡道:
「我要促成中川健達與單氏的合作案。」
那……不必讓她知道吧?她心中感到不解。
司機已將車子轉入公司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刺眼的光線消失,車內一下子陰暗了起來,幽淡的光源只能勾劃出莫靖遠臉上那抹教人不寒而慄的笑。
「你知道,這件合作案的執行者,是父親。」
是父親?她想不起父親這一輩子曾在單氏做過什麼豐功偉業,為何爺爺會讓父親主導這麼大一件跨國合作案?太危險了吧!
「父親想做出成績,好同爺爺討繼承人的位置。私下央我幫忙,暗中出力推動這案子,讓他風風光光、轟轟烈烈地做出一番成績。」白牙閃動陰森森的冷芒。
「我會『幫忙』的。我點頭,父親開心得不得了。」
情不自禁地感到全身發冷。車子轉出車道,停在明亮的地方時,她以為她會看到一張冷沉可怕的臉,但沒有,大哥俊逸的面孔依然溫文儒雅而且充滿陽光似的開朗,連眼神都是和煦的……
司機替他們打開車門,莫靖遠扶她下車,笑道:
「走吧!上去見見那些假公濟私的傢伙。然後,你依然能得到寧靜的生活,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大哥要你開開心心的。」
「大哥……允許我與人交往嗎?」
「我可管不了這個。」電梯一層一層往上。他道:「我不允許唐勁拐走曉晨,但他還是把人給拐跑了;現下,如果你願意被拐跑,我這個哥哥也只有舉手贊成的分了。一視同仁嘍。」
這是說……大哥是支持、同意的了?不管她喜歡上的人是什麼身份、背景?不管她喜歡的人對家族利益有沒有增加的效果?
她驚喜且開心地笑了!這才發現其實今天她一直提著一顆心,等待兄長對她這麼說……
「大哥,大哥……」只是叫著,就覺得想流淚……啊!還沒道謝呀,但喉頭硬是梗著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