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劉清妘點完菜,將菜單交回給服務生。
羅象賢一等服務生離開便開口,「阿姨……」
「你想說什麼就說。」她爽快的響應。
沒想到對方這麼乾脆,羅象賢怔了一下。
「媽讓你說呀。」宜萱小聲的提醒他,美眸蘊滿情意的瞅來。
在女友的鼓勵下,羅象賢膽氣一壯,突兀地舉起宜萱的手,展示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阿姨,我跟宜萱求婚了,她也答應了。依照西洋禮俗,我們算是訂婚了。」
看到母親錯愕的表情,宜萱嬌嗔的瞪了象賢一眼,轉向母親,囁嚅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乞求意味,「媽,我……」
「阿姨,您不要怪宜萱。我是昨天下午臨上飛機前才跟她求婚,她大概來不及跟您講……」他著急地幫女友說話,「我是真心喜歡她,不想跟她兩地相思。請您成全我們,讓宜萱留在台灣。您放心,我不會辜負她……」
劉清妘沒等他說完話,便示意他暫停,等到服務生送菜進來離開後,方微笑的說:「這事我們吃飽後再談。」
「阿姨……」
「像賢,我們先吃飯啦。」宜萱知道母親的脾氣,低聲警告男友。
羅象賢只好乖乖的順從,好不容易等到菜都上完了,三人也吃得半飽,劉清妘終於將話題轉到正事上。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宜萱昨晚跟我提到你時,我便覺得耳熟,早上起來查了些資料,確定你就是華象集團的繼承人。」
羅象賢呆了呆,雖然有人光從他的名字便能聯想到華象,可他沒料到宜萱的母親也是其中之一。
「我曾經採訪過王蔚真女士。」劉清妘為他解惑。
「您採訪過家母?」
「我媽在新加坡當地的財經雜誌擔任主編,令堂是元月份的封面人物。」宜萱悶悶不樂的替母親回答。
那篇報導她看過,華象集團是前瞻性極佳的跨國財團,雖然她早就知道羅象賢家境富裕,卻沒想到是出自這樣的豪門,心情頓感低落。
女兒臉上的憂鬱全看在劉清妘眼裡,她知道宜萱已經意識到兩個人要在一起,不是感情好就行了,懸殊的家世帶來的問題隨時都可能破壞這段純純的戀情。
她暗暗歎了口氣,雖然寧願女兒永遠都不用明白,可事到臨頭,逃避是下下策,她寧願狠下心先在她脆弱的心靈造成淤傷,也好過她將來跌個鼻青臉腫、爬不起來。
「華像是實力雄厚的跨國集團,」她眼光銳利的盯著羅象賢,如數家珍的往下道:「早年以礦業起家,到了你祖父這代,因為娶了珠寶業鉅子的掌上明珠,跨足了珠寶業。到了你父親這代,娶了地產大亨的千金,華象又跨足房地產。十八年前,你們舉家移民澳洲,不僅迅速掌控當地的礦業、地產,並將華象珠寶推向國際舞台,近年來又看準3C產業將是明日之星,大幅度的投資,並有意藉著聯姻,涉足航天產業……」
「聯姻是我祖父的意思,與我無關。」瞥見宜萱震驚又受傷的表情,羅象賢趕緊澄清立場。「為此我跟他大吵一架,才會接受學長的邀請到台灣工作。」
「韋氏酒業在澳洲有百年的歷史,近年來卻走下坡,大概是看上你是華象未來的繼任者,加上你在金融界的人脈,想藉由你的加入,說服華象挹注資金……」劉清妘判斷道。
「韋氏聘請我,或許有這樣的企圖。但就我個人而言,韋氏提供了我一次行銷實習的機會,對我以後的發展有很大的助益。」
「也就是你未來仍決定要回到華象?」
「那是我的責任。」
「那你會屈服在令祖父的意志下,答應跟沈氏聯姻……」
「我要是會屈服,就不會跟爺爺吵架了。」羅象賢懊惱的辯解,「阿姨,除了宜萱,我沒興趣娶任何人!」
這番宣稱宛如破雲而出的陽光,一下子就驅散了宜萱心裡的陰霾,情不自禁地握住象賢的手,萬縷柔情擦亮了她的眼眸。
「妳相信我,對吧?」顧不得有第三者在場,羅象賢擁住心愛的人,恨不能將一顆心掏給她看。
「噢,像賢……」千言萬語在她眼中洶湧,看得羅象賢熱血沸騰,情不自禁地朝她俯下頭,視線失焦……
「嗯……哼!」
刻意的清嗓子聲音有如一陣雷聲轟醒了宜萱的理智,她害羞的別開臉,沒讓羅象賢的唇得逞,氣得他暗暗咬牙,只得不情願的放開宜萱,順著感覺迎向一道強烈得不容人忽視的銳利眼光。
劉清妘皺起眉,這傢伙太目中無人了,當著她的面也想親宜萱。但另一方面,親耳聽見他宣稱除了宜萱,不想娶任何人,重重壓在她心上的擔憂忽然減輕了。
然而,這又能保證什麼?承諾沒兌現前,永遠都存在不被兌現的風險。
「我知道你愛宜萱,可你有沒有想過,以羅家顯赫的家世,聯姻的對象非富即貴,他們會答應讓你娶一個來自小康家庭的私生女嗎?」
羅象賢承認自己並沒有刻意去想,但他不認為那會是問題。
「結婚是我個人的事。能得到家人的祝福自然好,就算他們反對,我還是要娶宜萱。何況宜萱這麼可愛,只要他們見過她,一定會跟我一樣喜歡她。」
「是嗎?」劉清妘可不像他那麼樂觀,羅家太顯赫了,嫁娶的對象非富即貴,不是像她們這種小戶人家,
「阿姨,您相信我吧。」羅象賢信心十足的懇求,「等我這陣子忙完,我會帶宜萱回澳洲見他們,到時候……」
「好。就算他們不會反對,你認為婚禮最快什麼時候可以舉行?」劉清妘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他。
這種「細節上」的問題,羅象賢不曾深入思考過,反正有空就會辦呀。是以,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也只能含糊其詞的回答:「我現在還無法計算,等我請到假帶宜萱回澳洲見過……」
「你最快什麼時候可以請到假?」她沒耐心聽他的廢話,直接切入重點。
「一個月吧。」羅象賢不確定的道。
「那表示你跟宜萱最快一個月就能結成婚嗎?」
羅象賢駭笑,「不可能。我們家親朋眾多,爺爺又是愛面子的人,見過家裡的人後,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籌備婚禮……」
「所以就算一切順利,還是需要等七個月,你才能把宜萱娶進門囉?」
「也許不用那麼久……」
「半年總跑不掉吧?」
羅象賢警覺了起來,納悶劉清妘為何斤斤計較著他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娶宜萱,使得他的回答跟著保留起來,「大概吧……」
「我明白了。」她墨睫掩落,教人摸不清楚心思。
羅象賢困惑地看向宜萱,後者朝他搖搖頭,表示同樣猜不出母親的意思。
他只得硬著頭皮詢問:「阿姨,您剛才說都明白了,是不是表示願意讓宜萱重回台灣?住處和工作您都不用擔心,我會幫忙安排。」
劉清妘很快抬起眼睫,眼光嚴肅而冷冽的看向他,「老實說,我並不贊成宜萱回台灣。」
「媽……」
「阿姨……」
見兩人皆一副急著跟她抗議的模樣,劉清妘先丟給他們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方解釋自己的想法。
「我問你,宜萱若去台灣,住處和工作你要怎麼安排?」
在劉清妘清澈得彷彿無法忍受一絲污垢的眼光注視下,羅象賢的臉微微漲紅了起來,並隨著她眼光越發的凌厲,他的嗓音跟著低弱,「宜萱願意的話,可以住我那裡,工作上……不必急,看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就知道。」劉清妘無奈地歎了口氣,眼中浮現一抹嘲弄。「你認為宜萱跟你住一起,你們可以把持得住嗎?」
「這……」羅象賢臉上的熱潮洶湧,一種被人看穿心事的難堪浮現眼底。
這個劉阿姨很故意喔,
他要宜萱以未婚妻的身份住他那裡,當然是想那個嘛!她還問他可不可以把持得住,不是存心刁難他嗎?
劉清妘完全把他的想法看進眼裡,眉間的皺折更深。
「我也年輕過,很清楚郎情妾意不會發生什麼事……」
「媽……」宜萱嬌嗔的瞅著母親喊,秀麗的臉龐浮著羞惱的紅暈。
「宜萱,不是媽老古板,而是我不想讓妳跟我走同樣的路。帶著破碎的心遠走異鄉,獨自撫養孩子,再多的苦都不敢說,再多的淚也只能吞下肚裡自己嘗,這種心酸妳都看見了,媽不要妳跟我一樣!」
「我知道媽的苦,可像賢不會……」宜萱著急的辯解。
「我沒有說他會。」劉清妘苦澀的道,「可世事難料,有時候不是光相愛就能偕老的。媽不希望妳受到傷害。」
宜萱心頭一震,這是母親頭一次洩漏與她生父之間的過往。
難道母親之所以「帶著破碎的心遠定異鄉,獨自撫養孩子」,不是因為她生父負心,而是另有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