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齊磊一句話將走了神兒的公孫柏給喚了回來,他抬眼看了看外頭,笑道:「清風徐來,今兒個天氣很涼爽啊,咱們不唸書,為師的教你畫畫吧。」
「畫畫?」齊磊一愣,直覺地想那是什麼玩意兒啊!比起來,他倒寧願聽師傅說故事呢!
「怎麼?你不喜歡?」公孫柏看出了他的遲疑。
齊磊連忙搖頭。「師傅教什麼,磊兒都願意學。」
「狗腿。」公孫柏淡淡一笑,在桌上鋪開了一張大大的宣紙,然後命齊磊坐到邊上,拿起毛筆正要下筆時,齊磊便好奇的開口問了。
「師傅,畫畫不用準備其他的顏料嗎?這樣就成了?」
「你以為墨色畫出來的畫就只有黑色嗎?」公孫柏先將筆蘸了蘸墨,然後便在紙上輕輕一點,那一點就有著濃淡之分,他一邊說,一邊看似無心地在那黑點上隨意添上幾筆,瞬間一隻小雞就活靈活現地完成了;畫完小雞,他又在旁邊隨意直直地勾了幾筆,就成了幾竿墨竹,以手指沾墨,在紙上按出幾枚指形,再以筆加上枝葉,又成了葡萄。
齊磊看得好玩,眼睛睜得圓呼呼地,公孫柏見他感興趣,於是又另外捧過一個青花瓷盆,在裡頭注滿清水,然後滴了一滴墨汁,再以筆尖輕輕地在水面上將墨汁給畫開,待水面出現不規則的紋路之後,另外拿過一張宣紙放入,讓墨被吃進紙中後再撩起,放到一旁晾乾。
「這就叫浮水印。」言情小說吧公孫柏道:「待紙張干了以後,用濃墨添畫上幾條魚,就是魚兒戲水圖了。」
公孫柏不過小露兩手,齊磊就看得興高采烈,他原以為畫畫不過就是拿枝筆在紙上塗,可從來沒想過原來竟可以用這麼有趣的方式把畫給「玩」出來,他忙拽著公孫柏的袖子,不勝欽服地嚷著要學。「師傅,這可比唸書還好玩,以後咱們天天都來畫畫!」
公孫柏呵呵一笑。「剛剛不知道是誰,聽到要畫畫還蹙著眉頭,頂不樂意的呢!怎麼這會兒翻臉比翻書還快?」
「徒兒知錯了嘛!」齊磊也不怕師傅笑他。
「要學畫畫可以。」公孫柏道:「不過書還是要讀的,只要你用功一些,為師可以另外再教你。」
「真的?」齊磊聽得雙眼不住發光。
「為師幾時騙過你了?」公孫柏習慣性地拿著扇子,又往愛徒的頭上輕輕一敲。「好啦,閒話休提,剛才是我示範,現在可換你畫一遍給為師瞧瞧了。」
「徒兒遵命!」齊磊忙不迭地拾起畫筆,殊不知這一握筆,在畫紙上所摁下的第一筆,將決定他今後的人生。
為他啟蒙的師傅公孫柏也絕沒想到這就是開始,一個日後將震動京華的天才畫家的小小開始。
不知不覺中,匆匆已三年多的時光過去,依舊是盛暑時節,依舊是蟬聲鼎沸。
元碧紗端著一盆待洗衣物走到井邊蹲了下來,彎著腰往井裡汲水,她的盆子裡放的都是齊磊換下來的衣服。
自從齊磊徹底迷上畫畫的那一天起,她的差事就多了一項,那就是把他因作畫而弄髒的衣物徹底洗乾淨。元碧紗想不通,畫畫不就是拿筆蘸著顏料、鋪開宣紙在桌上一筆一筆的畫麼?可齊磊這鬼靈精怪的腦袋卻常常幹些與眾不同的出格事情,有時看他不拿筆,反倒拿布團或指頭當畫具,興致一來還潑水潑墨的弄得整間房凌亂不堪,齊一白受不了兒子這樣胡來,便勒令他不許再使用書房,另外配置了他寢房隔壁的房間做為畫室,有了專屬的畫室,齊磊更是如魚得水,待在裡頭一整天都不嫌膩,他本人興致是很高啦,不過可累壞了收拾的人,這人不是別人,自然是元碧紗了。
就在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撩起袖子要開始洗衣服的時候,顧媽突然出現了。「碧紗……碧紗!」
「顧媽,我在這兒。」碧紗聽到她的聲音,便從井後站起身來。
顧媽見到她,連忙走了過來,看她一身舊棉布的裝束,不禁微微皺眉。「唉!你怎麼老是穿得這麼樸素?前些日子,夫人不是還叫那升隆綢莊的師父來給你裁了兩套夏天的新衣服嗎?」
元碧紗笑了笑。「夫人待我太好了,可那都是上好的衣料,穿來做活兒未免太過糟蹋……」
顧媽聞言,也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雖然家中的主子和階級大一些的管事都知道,碧紗將來是要和少爺圓房、也算半個主子的人,但碧紗本人卻倒還懵懵懂懂的,她一時間也不好說破,只好說道:「總之,你是少爺身邊的人,丫頭也還有等級之分呢!你老是穿得跟在外頭做粗活的小丫鬟沒兩樣,不怕掃了少爺的臉?就拿現在來說吧,夫人讓我來叫你,你卻……哎……」
「叫我?」碧紗愣了愣。「怎麼了?」
「府裡來了客人,夫人讓你去見一見。」
「見客?」碧紗的唇微微圓張。她不過是一個下人,見什麼客啊?
「欸!」顧媽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次來的可不是平常人,是咱家老爺的世交好友,榆楊總督容大人啊!這次他進京述職,順道帶了家人進來,其中那小小姐和小公子年紀和少爺、和你都差不多,夫人的意思是,讓你來安頓他們最順當,不然老教他們跟在大人身後轉兒,夠悶壞人了,你先去打個招呼,之後再領他們去畫室和少爺一塊玩耍,嗯?」
元碧紗下意識往齊磊的畫室方向瞟了一眼,面露難色。「現在去打攪少爺,他會生氣的……」
「那也不能晾著客人吧?」顧媽拉起她的手。「先跟我去花廳吧。」
「是……」元碧紗無可奈何,只得跟著她去了。
第3章(2)
花廳中,一陣笑語晏晏,齊夫人和許久不見的友人——現今的榆楊總督容滿生似乎談得非常愉快。
「真是不巧,我家老爺出門去了。」齊夫人笑道。「待他晚上回到家裡,你們哥兒倆再擺上一桌,好好的聊上一晚如何?」
「做生意、辦正事要緊,我不過是老朋友來串門子、話話家常,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有個小酒喝喝就稱心如意嘍!」容滿生是武人出身,生性豪放粗率、不拘小節,反正說到喝酒他最愛。
「您說得倒簡單,誰不知道您來一趟京城多不容易,你們哥兒倆這遭要是沒見著,怕不還得再等上個一年半載?」
「瞧你說的,我和齊兄倒成了牛郎織女了。」容滿生打趣著,齊夫人不由得掩嘴直笑,就在這話剛說完,顧媽已領著元碧紗出現在花廳口,齊夫人瞧見她,便對她招了招手。
「碧紗,過來見過容大人。」
「見過容大人,容大人萬福金安。」元碧紗乖巧的行過禮,齊夫人便指著坐在容大人身邊的兩個孩子說道:「這是容大人家的小姐宛兒和公子禺玄,你請個安,就領他們去見磊兒吧!」
「小姐福安、公子福安。」元碧紗依著齊夫人的話,恭順地在兩個衣著華麗的孩子面前行了個禮。「請跟碧紗來。」她低眼垂睫的引導著他們走到外頭去,然後又回過身向容滿生告退才走了出去,齊夫人無聲地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流露出滿意的模樣,待得三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容滿生這才發話。
「多水靈的孩子啊!經過嫂子調教就是不一樣,我聽說這孩子將來是齊磊的『這個』?」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指在齊夫人面前晃了晃。
「哪個嘴碎的傢伙說的?回頭我就撕了他的嘴。」齊夫人假意怒道。
容滿生見她並不否認,於是笑道:「嫂子別折騰下人了,是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閒言閒語罷了,只是您還真有心,七早八早的就幫齊磊安排好終身大事,看來我也得幫禺玄打算打算嘍!」
「您也曉得,我家磊兒比不得別人。」齊夫人歎了口氣。「他天生體弱,京城裡誰不知道?還有哪戶人家放心把女兒嫁過來?不得已才在他身邊先安了碧紗,好在她也爭氣,這幾年有她陪在磊兒身邊事事照看,著實令人放心不少。」
「噢?」容滿生捻了捻鬍子,由於跟齊家歷來交情深厚,齊磊的事情他也不是沒聽過。「哎!天下父母心啊,嫂子,可真是難為您了。」
「哪兒的話……」齊夫人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無奈。「可以的話,我還真不願操這種心呢!」她望著門外,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元碧紗領著容家兄妹走在往齊磊房間的通道上,她一心想著要趕快回到井邊做未完的工作,因此有些出神,這時冷不防有人在她身後一拍。
「姊姊,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一個嬌俏的女聲自她耳邊傳來,原來是容宛兒,只見她玉雪晶瑩的兩頰泛著可愛的梨窩,一臉好奇地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