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在樓上的廳裡坐下。
冷非雲拿來外傷藥,將小石頭捂著鼻子的手拿開。
「冷爺,你得輕一點,會痛呀!」小石頭還沒上藥就先唉唉大叫。
冷非雲搖了頭。小石頭的裝模作樣,讓他想笑又笑不出來。
他先用乾淨的布巾擦乾小石頭的鼻血,再灑些藥粉在鼻孔裡。
「好了。」冷非雲輕拍了小石頭的後腦袋,好讓他仰高的臉可以恢復正常。
「謝謝冷爺!冷爺你人真好。」小石頭又笑了,如片片花瓣墜落湖裡,迷人的酒窩泛起一朵朵的漣漪。
冷非雲心頭晃了一下,克制異樣的情緒,撇開視線,踱步到樓台上。
他至少得在連府待上一個月,直到神偷出現,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二十天,他磨拳擦掌著,這不但比耐力,更是聰明才智的考驗。
神偷真的會去偷九轉夜明珠嗎?還是另有目的?
「冷爺,您在瞧什麼?」小石頭跟著冷非雲後頭走到樓台上。
冷非雲看了一眼小石頭,又把視線拉向遠方。
他本來話就少,更少有下人與他搭訕,可能是長子的身份,要時時做好弟弟們的表率,讓他天生存在著威儀感,這樣長久以來,讓他不知道什麼是閒話家常,他硬邦邦的語氣,更是嚇壞了不少下人,更別說和他談天了。
「看能否一眼看盡連府。」冷非雲說得意味深長。
「哦!」小石頭嘴裡應了聲,也踮起腳尖,學著眺望。
逢府屬於南北長、東西窄的地形,寒星樓的地理位置極佳,兩層樓的建築物,沒有任何屏障阻擋視野,也許這就是冷非雲堅持入住寒星樓的原因,若有風吹草動,從這裡施展輕功出去,北中西南皆可迅速到達。
神偷啊神偷,他有些迫不及待,等著大顯身手。
第三章
明月高掛,星海綴天,更夫剛敲過三更天。
在這東宅院裡的唯一好處是地廣人稀,除了三個僕傭外加兩個貴客外,這裡連隻貓狗都沒有。
小石頭趁著夜半來到東宅院的最東邊。
這裡有個澡堂,專門給僕傭們洗澡的地方。
由於僕傭們睡的都是大通鋪,要在大通鋪裡沐浴,著實不方便也沒地方,於是乾脆在僻靜的地方蓋個澡堂。
他總是趁著半夜,大伙都入眠後,才來到澡堂裡沐浴。
他起了灶火,燒了一大桶熱水。自從冷非雲住進東宅院後,他就沒有時間偷偷來沐浴,今天要不是謊稱頭痛,早點離開寒星樓回大通鋪睡覺,可能也無法享受沐浴的快樂。
在確定澡堂的門關緊了後,他解開頭上的布巾,一頭瀑布似的烏黑秀髮,立刻流瀉而下。
他,小石頭,應該稱為她。
她解下粗布衣衫、衣褲,裡衣,最後才是那條纏繞在胸前的白帶子。
束縛一下被鬆開,她深深地呼吸了新鮮的空氣,才走入大木桶裡。
享受著熱氣騰騰,她將頸部靠在大木桶的邊緣,活動著四肢,水蒸氣在她勝雪的肌膚上遊走著,光是這樣泡著熱水,她就舒服到想沉沉入睡。
微弱的燭光從澡堂裡透了出來,夜巡中的冷非雲,在瞧見不尋常的光影時,立刻朝澡堂方向前進。
這個時候不該有人。東宅院裡就這麼幾個人,童二已往西北方向去巡視,小石頭、大樹和臭牛應該早早就入睡,澡堂裡會是誰?
他不讓足下發出一點聲響,靜靜地抵在澡堂的大門邊,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出其不意、用力推開木門的同時,大木桶裡的人反應也不慢,立即下沉身子,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頭顱。
兩人的視線交纏在這一瞬間,她立刻雙手環胸,怕氤氳的水氣不夠遮擋裸露的嬌軀。
「小石頭?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小石頭的驚駭樣,臉上都發起白來,冷非雲心裡的疑問逐漸擴大中。
「冷爺!」他發現了沒?看到了嗎?她不確定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全身而退?
冷非雲精銳的目光,在他那頭烏黑秀麗的長髮上打轉。
男人的發不該這麼長;男人的發也不該這麼細!
「你不是頭痛嗎?」他上前一步,直逼大木桶邊。
她又往水裡沉下一點,只讓嘴巴露出水面,急著喊道:「你別再過來了!」
他在緊張什麼?同為男人的小石頭在緊張什麼?
就著微弱的燭光,冷非雲看著白皙裡透著嫣紅的小臉。不對勁,小石頭原本的膚黑呢?
他鷹集般的瞳眸閃著危險的訊號,他一向不容別人騙他,今天這個小小的下人在玩什麼把戲?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從水裡把你抓出來?」
「不要不要!」她的胸口因為緊張而起伏著。
怎麼辦?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她該怎麼辦?她的計畫裡沒有這一項,她該怎麼辦?
看他亂了分寸的樣子,冷非雲心裡似乎有了底。黑亮的秀髮、凝脂的肌膚,難道小石頭根本就是個小姑娘?
他不顧她的慌亂,沒給她考慮的時間,伸出大手往她的胳臂抓去。
「啊!」她驚叫出聲,卻無法放開胸前的雙手去反抗。
聲音還未落地,她已經被他抓離了水面。
「放開我!」她羞憤地撇開與他相視的眸光。
他被她柔美的嬌軀所駭住,渾圓的胸部在她雙臂的遮掩下,還是隱約可見春色;他不是個色魔,更不會對姑娘做出不當的舉止,他君子的沒有往下看,鬆了手勁,讓她再度沉入水中。
他退了數步,直到僵硬的背抵到了牆上。
「我……你……」雖然心裡已經有預感,但就在看到她未著寸縷的肌膚時,他才知道男女有別。
女子的清白,在這一瞬間全毀在他手裡,她讓他看透了全身,卻無法為自己討回功道,為了能繼續在連府待下去,她將委屈、難堪全化成無言的淚珠。
總有一天,她會向冷非雲討回這個奇恥大辱。
「冷爺,可否先轉過身去,讓小的把衣服穿妥?」她楚楚可憐地垂低了眸光。
他轉了身。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更引發他的遐想;他全身緊繃,極力克制不該有的念頭。
難怪她不敢為他更衣,難怪她那白燦燦的牙特別的讓他心悸。該死!他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這個小石頭到底是誰?為何要女扮男裝待在連府裡?
她的腦子在想著千百種理由,怎樣才能說服他,讓他不揭穿她是個女兒身?可是她一點頭緒都沒有,他的突然闖入,讓她亂了分寸,更亂了她全盤的計畫。
「冷爺。」她喚了聲。
冷非雲轉了身,卻不敢看著她水盈盈的大眼,從小到大,他何時有這般無措過!
雖然依舊是小石頭那身粗布衣衫,但是濕漉漉的長髮披散在肩膀,粉腮上還有淚珠的痕跡,齒白唇紅,輝映著雙頰的紅暈,這樣的出水美女,有幾個男人可以不動心?
以前只覺得小石頭是個瘦巴巴的小男孩,沒想到她的纖細是因為與生俱來。
「說吧。」他壓低語氣,抑制住了沸騰的血液。
她側著身,無法在羞澀的情況下面對著他說話。
「我從小是個孤兒,幸好被我義父收養,可是幾個月前我義父過世了,我為了討生活,只好穿上男裝,免得一個姑娘家出入街坊不方便。」她說的大部份是實話,少部份的謊話,也是情非得已。
燭火下,她微側的半臉,變得模糊。「然後?」他問。
「幾個月前,連府招募僕傭、奴婢,我想我既然已經穿男裝好一陣子了,而且這樣的打扮確實為我減少很多麻煩,所以我就繼續……」
她說的沒錯,她若沒將自己醜化,打扮成男人樣,以她這等容顏,是會帶來許多的麻煩和紛爭。
「連府中,有人發現你是女兒身嗎?」
「沒有,我一向掩飾得很好。」不但上了暗色的妝,還學男人的大步走路、大口吃飯,雖然有時笑得太嫵媚,但,那是她為了要拉近與陌生人的距離,留給他人好印象。
他在慶幸,慶幸她的女兒身只讓他發現,更慶幸他是發現她的那個男人。
「你打算怎麼辦?」
「冷爺!」她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他大步向前,伸出手想扶起跪倒在地的她,但礙於男女授受不親,伸出的手硬是在她身前停了住。
「求冷爺不要揭穿小的的身份。」她哽咽著,「要是讓洪管事知道我欺騙了他,他鐵定會把小的趕出連府,到時候小的就非得露宿街頭了。」這樣說夠不夠可憐?能否打動冷非雲的心?她不敢抬頭,怕對上他那雙令她膽顫心驚的瞳眸。
那一聲聲小的,聽在他耳裡極是刺耳。
「你先起來。」他能揭穿她嗎?
她緩緩起了身,可是這一跪真的下足了力氣,她的膝蓋頭想必已經瘀青及泌出血絲來,她踉蹌著,腳步不穩,無力地向前傾倒。
他見狀,只用一隻手臂就攔腰將她護住。
她喘著息,身子傾倒在他健壯的手臂上。
濕潤的長髮,滑過她的胸前,飄散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