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船身異常地一震。
君無痕立刻警醒,長身而起,黑眸往船尾掃去。
只見他們的船夫立於船尾,摘下斗笠,面色不善地看著他。此外,小船的兩側也多出幾艘輕巧狹長的小舟,上頭約莫有十多名大漢,將他們包圍。
「你們是什麼人?」君無痕面不改色,聲音清冷地問。
此時,船艙內的練曉蝶也被外頭的動靜驚醒,閃身而出,站到君無痕身側,機警地盯著那批人。
「咱們是黑江幫。陸風,你殺了我們副幫主,還敢出現在運河上,今日你是自投羅網。」船夫說道。
黑江幫?君無痕腦中搜索著這個名字。顯然他們並沒有見過陸風,否則怎會錯認?
啊!他想起來了。
陸風正是從黑江幫手中救回他義妹。當初陸風將地帶回山莊後,他爹娘瞧那女孩乖巧可人,於是收作義女。
莫非是那時結下的梁子?
他瞭解陸風,陸風絕不會輕易殺人,若哪個人被陸風殺了,絕對是他該死。
「你憑什麼說是我殺死你們副幫主?」君無痕問道。
「當我們趕到時,他還剩下最後一口氣,親口說是你殺他,你還敢狡辯?」
「就算是我殺他又如何?」君無痕緩緩抽出摺扇,滿不在乎的態度令對方大怒。
「我們要你以命抵命!」一陣鏗鈴匡啷響起,所有的黑衣人都亮出兵器。
君無痕靠近練曉蝶的耳邊,迅速地低聲說道:「你先走,我們寒山寺門前見!」
話還沒說完,站在船尾的那個人腳下一運力,他們的小船立即浸水下沉。
「快走!」君無痕催促道,同時往岸邊躍去,舉起摺扇對付攻來的黑衣人。
練曉蝶雙足輕點船緣,本想借力使力地跳上岸,後來及時想到包袱還在艙上,回身欲取,不料才剛抓到包袱,突然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往後墜入水中。
完了!我不會游水!
練曉蝶趕緊屏住呼吸,感到自己正不斷往下沉,她努力地掙扎,卻怎麼也無法浮上水面,即使如此,她的手還是緊緊抓著她的黑色包袱。
「曉蝶!」君無痕見她落水,心中一急,不自覺地喊出她的名字。
他往船隻處奔去,反手之間便打飛兩名朝他攻來的敵人,然而,立即有更多的黑衣人湧上。
眼看練曉蝶在水中的掙扎漸趨微弱,君無痕的出手也越來越凌厲,摺扇所到之處必定有人掛綵。
他筆直地往前衝,毫不留情地排除所有擋路者。
然後,他想也不想地投身入河,游至練曉蝶落水處,一把拉起已經喪失意識的她。
君無痕一手抱著練曉蝶,一手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游,總算將她拖拉上岸。
「你們立刻離開我的視線。」君無痕森寒的目光掃向不遠處東倒西歪的黑衣人。
他渾身濕透,再不復平日的瀟灑從容,卻異常地駭人。
黑衣人個個負傷,哪兒還敢繼續逗留,連忙彼此攙扶著狼狽而逃。
「曉蝶?」君無痕蹲下身子,伸手輕拍著練曉蝶蒼白的臉頰。「曉蝶,你醒醒!」
一陣莫名的擔憂與恐慌攫住他的心,讓他不自覺地脫口喊出她的名。
練曉蝶仍是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呼吸相當淺,君無痕的手指搭上她纖細的手腕聽脈。
「可惡!」他蹙眉低咒,將她打橫抱起。她的情況不妙,他得找個地方想辦法幫她將體內的污水吐出來。
君無痕想到楓橋下有一塊突出的小空地,那兒還算僻靜,就算那批黑衣人再度率眾來襲,一時半刻也不易察覺。
於是,他拎起她的包袱,然後抱著她躍下橋墩,穩穩地落在那塊小空地上。
非常輕柔地,他將練曉蝶放至地面上,扶著她坐起來。接著,他在她身後盤腿而坐,修長的雙手平平貼在她的粉背之上,渾厚的真氣緩緩運入她體內,企圖幫助她吐出污水。
好半晌,練曉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君無痕的劍眉愈蹙愈緊,最後索性收回雙掌,將她的矯軀往後扳,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腿上。
接著,君無痕俯下身子,薄唇緊緊印在她的粉唇之上,迷人的香氣與柔嫩的觸感—時令他心動神搖。
你這麼做是為了救人,可不是趁人不備的小人!君無痕在心中對自己嚴厲地說道。
他深吸一口氣,平穩地將氣渡入練曉蝶的小口中,手指一邊按著她胸前的某個穴位。
果然,她的脈搏有逐漸增強的跡象。
君無痕見此法有效,心中大喜,連忙更加收斂心神,專心、溫柔地以口渡氣給她。
好不容易,他懷中的嬌軀發出一陣強烈的劇咳。
他很快地翻轉過她的嬌軀,讓她背脊朝上臉朝下,一手輕拍她的背部,以方便她吐出髒水。
「咳……咳……」練曉蝶俯身狂咳,口中不斷吐出水來,覺得難過得快死掉了。
「慢慢來,深呼吸。」她耳邊響起溫柔低沉的安撫,感到一股精純的真氣從她背心傳入體內。
然而,她甚至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不斷地咳水出來,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才虛弱地癱倒喘息。
「好過一些了嗎?」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
「嗯。」練曉蝶輕微地點點頭。剛才在水中,她只覺得胸口好痛好痛,當她準備放棄時,便感到某人將她往上拉,接著,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親暱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姿勢尷尬。
她想起身,卻渾身乏力。幸虧她有內功底子,氣息比一般人悠長,不然這回她就真的死定了。
君無痕將她的身子翻轉回來,讓她不必再繼續盯著地面。不過,仍然沒有將她扶坐起來的意思。
練曉蝶第一眼瞧見的,是滿天的星斗。正想開口說話,第二眼卻瞧見正低頭看她的君無痕。
他俊臉上寫著如釋重負的表情,深邃眸子中的莫名光芒,令她登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練曉蝶敏銳地感覺到他大腿上肌膚的體熱,兩人濕透的衣裳都貼在身上,此刻她臥在他腿上,有種肌膚相親的曖昧。
怦咚!怦咚!她的心跳得飛快,半點兒也不像剛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的人。
蒼白的小臉悄悄染上些許紅暈。
「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讓你把濕衣裳換下。」君無痕斂去眸中的閃光,又回復平時的模樣。
方纔,她那樣凝視他時,他竟然渴望再度吻她的唇……
不,先前那根本不能算是個吻,只是為了救回她的小命、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
可是,為何他的唇現在仍可清晰地感覺到方纔那柔嫩甜美的觸感?那絕不是個大夫應有的感覺。
君無痕不禁有些懊惱。他的心思,似乎都給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給打亂了。
「你……你先扶我起來好不好?」練曉蝶說道。「我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消失了。」
「我才將你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你現在能說話,就已經算幸運的了。」君無痕先站起來,然後才扶她起身。
練曉蝶只覺雙腿發軟,完全不聽使喚,正想咬牙站穩時,身子卻驀地騰空而起。
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美眸睜得大大地,瞪視抱著她、與她面面相覷的君無痕。
「你幹什麼?」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牢牢抱住君無痕的頸項,以免自己掉下去。
「你還沒有力氣行走,我抱你行動比較快。」彷彿要印證他的說法似地,君無痕一邊說,一邊躍上橋墩。
「那咱們現在要去哪?」
「不知道,四處找找。」君無痕腳下運功,藉著月光引路,飛快地往前奔去。
練曉蝶摟著他的頸子,俏臉微紅,抬睫瞄一眼君無痕的臉龐,然後悄悄往他身上靠了靠,汲取他溫暖的體溫。
某種詭異的情緒攫獲住她,讓她心跳急促、呼吸輕淺,卻又莫名其妙地想發笑。
莫非,是她落水時被嚇出病來了?
一陣虛弱襲來,她緩緩閉上眸子,基於某個不知名的理由,她放心地倚靠在他的懷中。
她記起來了,在落水的那一刻,她好像聽見他喊她的名字……不知是她嚇得產生幻覺,還是真有其事?
那一刻,雖然胸口因為不能呼吸而很痛,卻隱約浮現一絲甜蜜。
那是她不曾經歷過的情緒。
輕輕呼出一口氣,練曉蝶不禁揚起淡淡的微笑。若真是生病,她倒希望能晚點再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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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刻鐘的時間,君無痕找到—間破廟,立即抱著練曉蝶奔入廟中。
裡頭很髒,廟堂的佛像及神桌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屋角結有許多蜘蛛網,除此之外,小小的空間裡空無一物,連個像樣點的蒲團、桌椅都沒有。
看見裡頭的「慘狀」,君無痕不禁皺眉。
但是離此處最近的客棧,以他們的腳程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到,練曉蝶的情況不允許他們如此趕路。
「我不打緊,如果你不喜歡此處,咱們可以再找找。」練曉蝶知他喜愛整潔,於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