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下人送上他先前吩咐的熱水和乾淨的毛巾。
他將他們遣退,然後溫柔地一一解開她衣襟的鈕扣,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帶著令人心疼的深情。
接著,他將毛巾用熱水打濕,仔細地擦拭她的嬌軀,抹去那些駭人的血污。她身上有不少傷口,最嚴重的,是肩膀上那個黑紫的掌印。
他取出自己調配的外傷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的各個傷處。最後,幫她換上一件乾淨的衫子,輕輕替她拉上被子。
他現在不敢隨便替她運氣療傷,以免加快毒素擴散,只能坐在床邊,緊緊抓著她的柔荑,任由無助及恐慌淹沒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她的名字。
似乎是回應他的呼喚,練曉蝶嚶嚀一聲,睫羽危顫顫地抬起。
「曉蝶!」君無痕連忙靠近她。
練曉蝶眼神空洞茫然地望著他,眼神似乎可以穿透所有物體。
「曉蝶?」君無痕再度喊道,語氣充滿擔憂與關心。「看著我!」
練曉蝶的雙眸漸漸清明,美眸立刻迅速地盈滿淚水,滑落眼眶。
她不是在作夢吧?她看看房內熟悉的佈置,還有眼前她深愛的男人……她是如何回來的?莫非是……
「我以為……這次你再也不會來救我了。」她全身都在痛,卻比不上心頭的疼。
她的淚水,幾乎把君無痕的心揉碎。
打從踏出奔雲山莊去救她起,他便明白無論她怎麼欺騙他,她都已深植在他心上,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
「我怎能對我深愛的女人置之不理?」君無痕露出溫柔又心疼的微笑,俯身在她額前一吻。
他說,她是他深愛的女人?練曉蝶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淚水掉得更急。
「你不怪我了?」她輕聲問道。
君無痕搖搖頭。「我不在乎你是否是為了鎮魂劍才接近我,也不在乎你是影子大盜,因為我愛你。」
練曉蝶咬著唇,但嗚咽聲卻無法抑制地傳出。她緊緊抓著他的手,淚水讓枕頭濕了一大片。
「曉蝶,別哭……別哭。」君無痕俯身輕輕摟住她。
「快去叫無雙來!」練曉蝶忽然哽咽地在他耳邊急急說道。
「什麼?」君無痕一愣,問道。
「我不想死了!我不要死,只有無雙能解我的毒,快去找她來。」練曉蝶一連串沒頭沒腦地說。
不過,君無痕立即瞭解她的意思,他安撫道:「無雙已經去調配解藥,一會兒馬上過來。」接著,他面容一整,嚴肅道:「以後,不准你再做傻事,聽見沒?」
「若不是你太傷我的心,然後我又打不過那該死的傢伙,我才不會那麼想不開!」練曉蝶反駁道,不過虛弱的聲音讓她的氣勢薄弱。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傷心,那畜生已經讓我宰了,再也不會來騷擾你。」君無痕說道。
「是嗎……」聽見他的話,練曉蝶放鬆地露出微笑,覺得眼皮開始沉重。
君無痕看出她的虛弱,哄道:「你無睡一會兒,等無雙過來,我再喊你吃藥。」
不過,話還沒說完,練曉蝶就已經睡著了。
他再次吻一下她的臉蛋,替她拉好被子,靜靜地坐在她身邊,直到練無雙將調配好的解藥拿來。
半個月後,練曉蝶在君無痕和練無雙細心的照顧之下,傷勢幾乎痊癒,而奔雲山莊也積極地準備喜事。
練曉蝶傷勢復原大半之後,便將事實告訴老莊主和老莊主夫人,並成功地取得他們的諒解。
「曉蝶。」君無痕穿過後花園的長廊,果然在人造湖的湖心亭中找到練曉蝶的身影。
「你怎麼現在才來?」練曉蝶輕靈地往外一躍,掠過湖面,停在他面前,語帶抱怨地說。
她在房內悶上這些天,早已不耐煩,所以昨日君無痕與她約好要帶她去四處走走。不過,今天上午剛巧有重要客人來訪,君無痕只好先招待客人再說。
「不耐煩啦?」他牽起她的手,寵溺地說。
「當然!說!什麼事耽擱你?」她撒嬌地佯嗔道。
「幾位客人來找爹娘敘舊,都是武林中有威望的人士,我這莊主只好陪著聊兩句。」君無痕和她一起往山莊側邊的小門走去,以免經過前廳,被客人破壞了他們的出遊大計。
就在快到小門的時候,他們遇到了練無雙。
「無雙,你背著包袱做什麼?」練曉蝶的視線落在她身後的包袱上。
「我想,我也該離開了。」練無雙神情有些落寞。「我正是要來跟你們道別的。」
自從她們表明身份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陸風,雖說以往他們相遇的機會也不鄉,但她猜,陸風一定認定她是個包藏禍心的騙子。
既是如此,她又何苦留在此地空受折磨……
「為什麼要離開?你不喝我的喜酒?」練曉蝶睜大雙眼問道。
「我……不了。」練無雙搖搖頭。「總得有人回去跟師父稟明一切,她老人家還在等我們的消息呢!」
練曉蝶想到師父,神色一黯。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她豈能拋至腦後?
「師姊,你別掛心,我會替你跟師父解釋。先祝你和莊主永浴愛河,白頭偕老。」練無雙看見練曉蝶的神情,安慰道。
「無雙,請你回去告訴令師,待我與曉蝶完婚之後,會和曉蝶一起去拜見,連同鎮魂劍一併帶去。」君無痕說道。
「無痕?!」練曉蝶驚訝地望向他。
「反正你師父不是說只要看看鎮魂劍嗎?只要你開心,將鎮魂劍帶去給你師父看看又如何?」君無痕笑道。
練曉蝶心中感動,與他交握的纖手緊了緊。
瞧見他們兩人恩愛的模樣,練無雙既欣慰又羨慕,她挪開視線,說道:「那麼,我告辭了,請你們幫我跟義父義母道歉,希望他們能原諒我不辭而別。」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門之外時,練曉蝶眼尖地瞧見陸風正站在遠處的牆角,凝視著被練無雙關起的小門。
她用手肘撞撞身旁的君無痕。
「我師妹喜歡陸風,我瞧陸風也對她挺有意思,否則就不會杵在那兒當雕像。」她明亮的大眼往陸風的方向瞟了瞟。
君無痕露出好笑的神情,低低地說了聲:「遵旨。」
接著,他提高聲音,朝陸風喊道:「陸風,你來一下。」
陸風很快地走到他們面前,臉上仍是沒有表情。「莊主找我何事?」
「曉蝶不放心無雙孤身一人上路,你去護送她抵達目的地。」君無痕面色正經地說道。
陸風面容微微一動,說道:「可是莊裡的事……」
「這是命令!莊裡有我在,難道還會有問題?」君無痕打斷他的話。
陸風沉默一下,看看練曉蝶,才說:「我這就去。」
轉眼間,他從小門離開。
「還滿意嗎?」君無痕對練曉蝶笑道。
「滿意極了!」練曉蝶踮起腳尖,在他的俊臉上蜻蜒點水地吻一下,拉著他也從小門離開。
是的,她滿意極了。
瞄一眼身旁的英挺男子,練曉蝶露出微笑。有一位如此出眾的夫婿,夫復何求?
尾聲
就在他兩人大喜之日的前幾天,練無雙和陸風伴著一位中年婦人,出現在奔雲山莊的門口。那名中年婦人清瘦嬌小,膚色白皙,歲月雖在她臉上留下印記,但仍是風姿綽約。
「總管,無雙小姐,您們回來啦?這位是……」管門的瞧見他們三人,連忙上來問候。
「你進去跟莊主通報一聲,請練姑娘到大廳,說她師父來了。」陸風吩咐道,接著和練無雙及那位中年婦人走進大門。
從大門走到大廳的一路上,只見練曉蝶的師父不斷地望向四周,彷彿對這裡的地形頗為熟悉,略顯蒼白的臉龐上露出緬懷的神情。
當他們進入大廳,還來不及坐下,練曉蝶便匆匆進來,一旁伴著君無痕。
「師父!」一見那中年婦人,練曉蝶立刻往前奔去,在她面前撲通跪下。
「曉蝶,你這是做什麼?起來!你師妹都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怪你。」她伸手扶起愛徒,目光往君無痕望去。
「晚輩君無痕,拜見前輩。」君無痕恭敬地抱舉為禮。
「你跟你爹很像。」她的微笑中帶著一絲苦澀。「曉蝶,你給你自己找了個好夫婿。」
「前輩認識家父?」君無痕訝道,不僅他,連練曉蝶、練無雙兩人也是一臉訝色。
此時,正好老莊主和夫人聯袂進來。
「聽說曉蝶的師父來訪,我們……」老莊主的話因為瞧見練曉蝶的師父而打住。「你是……表妹?」
練曉蝶的師父凝視老莊主半晌,才幽幽開口:「二十多年未見,表哥風釆依舊……表嫂,也美麗如昔。」
「師父,您是莊主的表妹?」練曉蝶不可置信地說。
「是遠房表妹。」老莊主見她師父沒回答,於是代為說道。「你師父曾經在莊裡住過好一陣子,後來卻不告而別。這些年,我一直猜想你過得好不好。」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她師父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