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兩。」施一豪一開口便是管老爺的一倍。
「沒想到我冷御風就只值這個價錢。」他嗤笑著自己。
「冷二爺,你要多少才肯放人?」
不想跟施一豪廢話,「劍晨,我帶管姑娘走,芬芳就交給你了。」話落的同時,冷御風單手捲住管紅月的纖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個旋身,衣袂飄飄的躍過眾人頭頂。
等施一豪驚覺是怎麼回事時,冷御風已經落在數十尺外的地方。
「來人,給我追!」沒想到冷御風會使出這種懦夫行逕,原本他還以為免不了一場打鬥,怎知冷御風竟連出手都沒有。
狄劍晨的速度並不比冷御風慢,他以同樣的招式,抱住芬芳,朝和冷御風相反的方向一躍而飛。
「追誰呀?」彪形大漢們左右張望,不知該去追誰。
「當然是追他們!」施一豪沒想到請來的竟是一群呆頭混帳,只好帶頭往冷御風離去的方向追去。
連馬屁股都還沒追到,就見冷御風抱著管紅月躍上一匹駿馬,然後留下漫天煙塵,隨即消失在黑夜中。
竟然連衣角都沒碰到!原以為冷御風會被他利誘,不然也打不過他請來的一群江湖人士,誰知,他竟會來個不戰而逃。
再轉身回頭,街道另一邊也完全不見了狄劍晨的蹤影。
施一豪用力砸下手裡的油燈,「追!統統去給我追!」他怒吼。
冷御風,他絕對跟他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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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御風將管紅月側放在身前,緊緊圈住她,護她在懷裡。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從被冷御風強行擄走後,管紅月嘴裡就不停叫嚷著這句話。
她扭動身子,甚至手腳並用的想要掙脫他的鉗制,無奈她小手小腳的力氣,怎能動得了武功高深的冷御風。
他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看似軟弱,卻是火龍堂裡眾兄弟中功夫最高深的。
他的深藏不露,加上個性上懶得動手,江湖上都以為他武功平平,只能靠身邊的狄劍晨才能行走保鏢,殊不知他的武功猶勝狄劍晨一籌。
「喝!喝!喝!」他策馬狂奔,不是怕了後頭那群庸兵,而是想讓懷中的軟香玉骨安分點。
「放我下來!」夜裡的風聲特別令人驚悚,像是一聲又一聲的鬼哭狼嗥,她很怕死,更怕在馬下慘死。她嘴裡雖不認輸的喊著,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抱緊他的腰,並將臉埋進他胸膛裡。
冷御風沒放鬆,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她真的是為了施一豪才逃婚嗎?那就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他告訴自己,他只是為她覺得心疼和不值而已。
那兩名夜賊是施一豪派來的,據火龍堂傳來的消息,這人無所不用其極,比街上的混混還要更讓人唾棄。
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還是惡行一方的小霸王,不但強搶民女、為所欲為,還將施家的財產毀敗到只剩一座空殼。
看來管紅月的眼光並不怎麼樣,連這種人渣都能看入眼,也或許她是被隱瞞了,被施一豪的甜言蜜語所騙,才會有逃婚的行徑。
那他更應該幫助她,將她平安送達趙家,最起碼,趙群的人品要比那施一豪好太多了。
「放我下來……」她嘴裡依舊哭嚷著,只是由剛剛的號啕大哭到現在的嚶嚀低訴。
出了城鎮,穿過樹林,他在一處山凹停了馬。
懷裡的人依然將他抱得緊緊。
因為夜、因為黑,在靜止的這時刻,他特別的感到她的纖細,聞著她的髮香,感覺著她狂亂的呼吸聲。
跟前兩次與她共乘一騎不同,從陌生的君子之禮、故意的捉弄到此刻對她油然而生的憐意。
這個看似刁鑽的姑娘,千里迢迢要去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對於自己未知的命運,其實她內心應是徬徨與無助的。
「別怕了。」他抱著她飛身下馬,在一處山洞前坐下。
她啜泣的哽咽,還無法感覺自己已經在乎地上。
他撫著她柔順的秀髮,輕拍她的背。
「我們已經下馬了,別怕了。」他一貫的柔和,只不過這次多了關心和不捨。原來她的嬌弱,可以讓他平靜無波的心緒掀起一陣陣漣漪。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昏沉沉的腦袋讓她的視線一下無法凝聚,而四周的黑漆,漫天捲來更大的懼意,讓她又瑟縮的垂低了頭。
「冷御風,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掄起粉拳,敲打著他的胸膛。
他嘴唇揚著笑,有著縱容的意味,「別哭了,會哭醜的。」
她停止了哭聲,用手心抹乾了兩頰的淚水,才發現自己的姿勢很曖昧,她竟然還坐在他大腿上,想到此,她連忙挪動身體退了一步。
「你……你故意欺負我!」她咬牙。
「我不把你帶走,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跟施一豪走?」練武的人視力奇佳,他就著樹縫間篩落的月光,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好一張花容月貌,卻哭得淒淒慘慘,他伸手想要幫她拭淚,卻為自己的唐突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才伸出的手。
「我不要去銅林縣!我不要去趙家!你現在不讓我跟表哥走,我還是會找機會逃走的。」像要掩飾心慌,她說得又重又快。
等不到他的聲音,又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漆黑的夜像要將人吞噬般,她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恐慌中。
「你別不說話!」她因為害怕:心跳極速的加快著,「你說話呀!」為了感覺到他,她又挪向前一大步。
直到看見了他模糊的表情,她差點又偎進他懷裡。
「管姑娘,你要我說什麼?既然我答應了管老爺,就會乎平安安將你送達;大丈夫言而有信的道理我還懂。你若真的不想嫁給趙群,到了趙家,你再自己去對趙老爺說,我真的無能為力。」要是助她逃婚,火龍堂的名聲豈不掃地?他是個鏢客,也是個生意人,賠錢的生意他可不會做。
「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難道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黑夜中她嗲柔的哭聲特別撼動人心。
他一向的心硬、不愛多管閒事,如今卻因她的哭聲而逐漸心軟;一向自以為的精打細算,此刻也面臨崩塌。
「你很喜歡施一豪嗎?」
「你在說什麼呀!他是表哥,是我的親戚,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她氣急,怎麼把她跟表哥扯在一起!
他眼底閃著奇異的光芒,原來是施一豪一廂情願。「不是為了他?那你為什麼堅持要逃婚?」
「聽說趙群有一堆妾,又愛流連花叢,而且脾氣火爆,人長得跟只大豬公沒兩樣,腦袋還有些癡呆。你說,我能嫁給這種人嗎?」一講起罪魁禍首的趙群,她的淚水沒了,轉成嚴厲的指控。
冷御風忍不住縱聲大笑,乘著夜風,他的笑聲顯得開懷舒暢。
他時時都在笑,卻總是薄唇一勾,絲毫沒有一點真心,第一次,她真正聽見他的笑聲,是這樣的孩子氣、這樣的發自內心。
她破涕為笑的問:「有這麼好笑嗎?」始終敵對的他,沒想到竟會在荒郊野嶺和她閒話家常。
「你形容得很好笑,只是,你沒見過趙群,又怎會知道趙群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的情緒一向無所波動,難得的笑,是因她直爽的話語。
「是表哥告訴我的。」
原來是施一豪造的謠!難怪她一心想逃走。「他不是個好人。」
「誰?」
「你表哥。」
「你別亂說話!我看你才不是好人。」她氣得嘟起小嘴。
「隨你信或不信,反正趙群是個什麼樣的人,到了趙家自會分曉,也不用我在這裡多說。」以他對趙群的瞭解,趙群絕對是人中之龍。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肯放我走?」她垮著小臉。
「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難道你永遠不回管家、不見你爹娘、不想你的兄弟姊妹?」
「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想暫時躲著,等事情過了再回家。」
「當然,事情總有過去的一天。趙家沒了新娘,頂多讓管家家破人亡,到時你想回家,可能連家都沒了。」
「你別嚇我!表哥說,姑娘家要以夫為天,若嫁給趙群,鐵定會生不如死。」
「是施一豪要你逃婚的?」看來施一豪在走投無路下,想人財兩得。
「不是,你別老說表哥的不是,他沒要我逃婚,他只是要我自己想清楚,是我自己想逃的。」
他在心裡歎息。那是當然,有施一豪在她耳邊揚風點火外加造謠生事,不用施一豪明說要她逃婚,以她的單純,就會把施一豪的話奉為聖旨。
他很懷疑,到底施一豪那張嘴是吃什麼長大的,竟可以把管紅月拐騙到是非不分、大膽到不遵守婦德。
沒聽見他的聲音,她心裡怦怦亂跳著,「你別又不出聲,你是想故意嚇我嗎?」
她雙手往前一揮,想確定他的存在,沒想到撥弄的蔥白十指,卻正巧摸上他也伸出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