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去找來下人收拾這裡的殘局,和吩咐廚房盡快為四師兄煮好午膳補來,她沒回應步浪的無賴取鬧,二話不說便走。
離這瘋子男人愈遠愈好!
她的衣角被勾住。同時一串陰森又固執的討債聲由她近身側響起。
「喂!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賠我好吃的午飯來!」
袁樂樂在發現她竟無所覺地任步浪欺近身畔後,一時之間又驚又惱,立即提掌就要打掉他的拉扯。
「誰欠你午飯了?你這無賴!」恨叱。
在她一回身出掌之前,步浪已放開她的衣裳,不過只小小退開她半步。
「我突然發現,你好醜!」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他眼中閃爍著睿光地看著她,猛地如此開口。
袁樂樂面無表情,細長而冷魅的鳳目卻迸出火光四射的銳芒。
「是嗎?既然我這個醜人礙眼,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哼!還不是膚淺的男人一個!
她易容,說她醜當然刺激不了她──步浪驀地仰頭大笑。
「哈哈……你這女人還真夠爽辣!平常女人一聽到我說丑不是氣得一巴掌打過來,就是羞愧得恨不得馬上在我眼前消失,反而你,不但沒一掌打來還叫我滾?嗯……有趣、有趣!」
有趣他個混球!
袁樂樂察覺自己的情緒又被他輕易地牽著走了。這回她惱慍的是她自己。
悶哼一聲,她撇下他兀自走開。
「所以我說生氣的女人最醜不是沒道理!喂喂,你非要每回見到我都沒好臉色嗎?」步浪又如影隨形附上來。他已經完全忘了他要「順便拜訪」季冷袖的雜事了。「袁樂樂,老子殺人放火的時候不是剛好被你看見吧?」
他喜歡女人的笑臉,不管她們是真心或虛偽、也不管她們是為了什麼而笑。不過這妞兒,就算只有半點疑似笑的表情、聲音也沒出現過一次。
沒想到都走出四師兄住的地方了還甩不掉步浪,袁樂樂急快的腳步突地一停。
「你殺人放火又干我何事?別跟著我!走開!」她回頭,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又走。
「我還沒吃飽!」忽然變得哀怨的聲音繼續跟定她,還一下在她左側、一下飄到她右側。
「島上沒缺你一雙筷子。」冷靜。
「可我現在只想吃你煮的!」本大爺現在不吃餿食了!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為了肚子裡的饞蟲折腰又算得了什麼?他可是很能屈能伸的。
「誰說我會煮了?!」撇開。
「你身上有待過廚房的味道,別想騙我!」明察秋毫。
袁樂樂走進一座濃密的花林子裡。
「是又如何?你去慢慢作夢吧!步公子!」惡意明顯。趁著轉角,她立即在這座毫無規則可循的花迷宮中熟練地施展開身形。
步浪只一個疏忽,就讓她成功地溜走了。
在袁樂樂一接近這座由末拾花栽造的迷宮時,他就清楚她打的主意,只不過他沒想到她跑得這麼快,才一個偏角失去她的身影便讓她溜成了。
早將這迷宮摸得爛熟的步浪,直到步出迷宮都沒再逮住袁樂樂。
站在面對著通往主屋的水橋入口,步浪俊魅的眸子愈見璀璨。他將十隻手指骨節活動得喀喇作響。
「很好!下回再見,我不把你綁起來,我就不叫步──浪!」
而就在這個同時,正快一步閃進屋裡的袁樂樂,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寒顫。
第三章
兩個月後。
一望無際的大江上,只見大大小小的船隻優遊。
不過,原本風和日麗的天候似乎說變就變。陣陣大風突起,擾亂了江上航行的船隻。稍小的船忙著應付突如其來的風浪,至於大船顯然較不受影響。幸好,這怪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才沒半刻鐘,原來掀著大浪的狂風漸漸止息,而順著江下的大小船這才又恢復平穩地繼續往前行駛。
就在一艘商旅並用的大船,只見甲板上各武各樣的船客在風浪稍平後,便趕忙由擁擠的船艙出來搶佔好位置。
不過,這甲板上也有幾名不管剛才的風浪多高都沒躲進艙裡的客人,所以此刻他們根本就不必跟其他人搶──
那是兩名帶刀帶劍的漢子、一名相貌蒼白冷淡的儒生,和一個微微黝黑卻劍眉朗目、俊美異常的灰衣年輕男子。
兩名漢子和儒生的視線一直望向船外,而那俊美男子卻只對就在他幾步外的儒生感興趣。
他直盯著那儒生打量,沒想到那儒生彷彿一點也沒意識到旁人目光地半點姿勢都沒變。
就是這種鎮定和簡直沒知覺的反應,反而引發那俊美男子的興趣與懷疑。所以就算此刻甲板上已鬧烘烘得滿是人,他的眼睛還是放在那儒生身上。
總算沒多久,那儒生終於有所反應了。不過他的反應不是對他,而是……
一名出現在艙門口、正往甲板移動的人影。
俊美男子的視線跟著他迅速轉過去,隨即準確地抓住令他注意的目標。
那是一名被家丁和丫鬟護衛在中央、芳華玉貌的秀麗女子。由她的衣著和舉止明顯可見,這是名出身不凡的千金人家小姐。
俊美男子回過頭,清楚地捕捉到那儒生眼中一種又愛又恨卻又掙扎不已的複雜神情。
他的黑眸突然瞇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那原本像塊木頭的儒生,冷淡的表情忽然更冷了,而他那雙讓他起疑的眼睛,也燃起了兩簇他更不陌生的怒火……
「……請這位公子自重!」一聲高揚的憤慨音從甲板那一個角落傳出。
不少人馬上好奇地轉頭向那聲音幾乎蓋過船上嘈雜的方向看去。而由他們這個角度看得更清楚──看來那位秀麗姑娘的端雅不俗已為她惹來麻煩了。
只見在那位姑娘的前面,幾個身穿制服的男人依恃著他們的身高和體格優勢,就這樣大刺刺地堵住她的去向,而他們的主子,是名手中搖著絲扇、身材瘦削,相貌英俊卻流里流氣的年輕人。
他顯然很滿意獵中的這株清麗小花,頻頻調戲她,已完全不顧全船人的注目。
「本公子很有禮貌地邀請小姐進來我艙房裡,我們可以好好地聊聊,這還不夠自重嗎?」他瞪了擋在她面前的丫鬟一眼。
就連她身旁的兩名家丁也義憤填膺。「我們小姐都已經說不了,你沒聽到嗎?」
「你們小姐只是不好意思,要是我再問一次,她一定會答應我的。」一臉橫笑的年輕人自信滿滿。他朝旁一打手勢,一名保鑣立刻閃出來,並且在眾人的驚駭目光中毫不遲疑抓住護著那小姐的丫鬟,同時一手掐在她脖子上。
「小姐,現在呢,你是答應不答應?」他志得意滿地搖著手中絲扇,直看著已經臉色雪白的秀麗女子問。
他的行徑不可不謂惡霸。可懼於他身後的三名精壯保鑣,即使看到這令人血脈僨張的一幕,船上卻沒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敢站出來英雄救美。
丫鬟半點也不敢亂動,而兩個家丁才跨出一步想救人,竟也跟著馬上被制住。這下,那秀麗女子的面色更是僵白了。
「我……」
「放開她們!」就在此時,怒吼聲雷震般劈燒過來。
眾人一歪頭,就看見那兩個一直待在甲板上的漢子,正以一致的大跨步走近這團風暴的出處。
而一見他們一副路見不平的態勢,那原本袖裡捏著某樣東西的儒生,立時決定靜觀其變──若不是因為身側不遠處一直有雙緊攫他不放的視線,他早就出手了。
該死!那無賴怎會在這裡!
從一上船,「他」一直想對他視而不見的,可是那真的很難!因為這傢伙實在是太令人心驚膽戰。「他」必須提高十二萬分精神防備著他,就怕又被他看出破綻。
以前……「他」從未擔心過有人能看破「他」的偽裝,可是兩個月前的那次教訓,卻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易容術稍失了信心。
不過,此刻可不是失神的好時機。
這時,只見那兩名帶刀佩劍的漢子已經停在這群人前面。
「小子!沒聽到老子們說的話嗎?放開!」左邊青衫、一臉兇惡的漢子又一記暴吼。
「小子被嚇壞了,我來砍正好!」右邊黑衣漢子直接行動,一把刀已經招呼上去。
四旁的眾人響起一陣驚呼。
不過更令大家錯愕的是,黑衣漢子的大刀才要砍上那年輕人,就見他馬上抱住頭求饒。
「大伯、二伯饒命啊!下次不敢啦!」年輕人嘴裡的稱呼可教眾人一陣傻眼。
黑衣漢子的刀仍舉在年輕人頭頂上,另一名青衫漢子的大嗓門已經轟得他眼冒金星。
「免崽子!要是我們一直不出聲,你還打算胡鬧到什麼時候?」
年輕人剛才的氣勢威風這時已蕩然無存,在兩位長輩的「關愛」下,他早成了溫馴的小白兔。
「大伯,您不是也看出來嗎?我只不過是跟這位姑娘開個玩笑而已!二伯,您也知道我不是壞孩子嘛!放下放下……這個刀您拿著一定很辛苦!」他諂笑著,末了一邊流著冷汗,一邊朝他二伯比了比頭頂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