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浪的眉梢一揚。「怎麼?她的真面目見不得人嗎?」語中興味濃厚。
不讓人見到真面目?這令他的腦中突然自動跳出兩天前遇上的那嗆妞兒影像。那蒙著面紗、卻有絕佳好手藝的嗆妞兒!
步浪一想到她,更懷念的是他那天搶吃到的東西……
他娘的咧!肚子更餓了!
「誰說樂樂見不得人?!」孫洛情瞪他。「她只是不喜歡人而已!」
「孤僻!」步浪直接下結論。
午膳端上來了。步浪只對著主人勾勾唇角,便開始朝石桌上的飯菜進攻。
唷!想不到這無名島上,飯食還不比一流的食館差!
好吧!勉強可以多留下來兩天!
孫洛情對著步浪蹙眉──不是因為他一副宛如餓了八百年的吃相,而是他對於袁樂樂一針見血的兩字。
步浪在風捲殘雲般的掃掉大半的食物後,才終於稍稍有空理會對面一直皺眉發呆的男人。
「我說老孫,你不會是直到現在才發現本大爺我英俊不凡、氣宇軒昂,值得你對著我看到呆滯吧?」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揮動著雙筷,似笑非笑地哼他。
孫洛情回過神,原本凝滯的表情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別開玩笑了!」他告饒地撫著額,這才正色道:「我只是要告訴你,我這無名島雖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定足夠你在此停留上數日。不過最好呢,你若沒有其他要事在身的話,我倒希望你可以留到我返回……」難得和步浪再見,他真約限希望兩人可以好好聚上一聚。
「你覺得我有辦法隱在這裡兩個月當神仙?」步浪放下筷子,直盯向孫洛情的目光盡顯戲謔邪佻。
認真看了他一下,孫洛情隨即無奈地搖頭。
「好吧!我也知道我這地方能留得住你十天半個月就算了不起了。」
真是忘了,他怎能要求一個喜愛四處冒險找新奇刺激的浪子,乖乖留在這個只有花香水聲的島上修身養性?恐怕還不如他一針紮下去讓他當白癡比較快!
第二章
步浪在無名島的第四天。
無名島上,果真如孫洛情所言,奇花異草處處。就連走遍五湖四海、看遍天下的步浪,也不得不承認它的確有其獨特的美。而且光瞧島上的建築物皆巧妙地與島上隨眼可見流動的水結合,就知道當初設計它的人有多睿智的思想和獨到的見解。
見水老人果真不簡單!
步浪佩服他。尤其在他試圖破解他設在島四周的機關陣法、不過直到第三天仍找不出破綻時,他更加佩服那位一生充滿傳奇的老前輩了。
不過這也更加激起他旺盛的鬥志。
清晨的薄霧,籠罩整座島。
而步浪,天未亮便沿著島岸漫步起來。
微浪輕拍岸邊,步浪也同樣在腦中進行思考激盪。
「步公子,這麼早就起來了?」倏地,一個甜柔的嗓音自他左側不遠處響起。
步浪停步,半偏過頭就看見一抹淡粉纖細的美麗身影未發出一絲足音地轉出掩映的花叢後──而那宛似由天界落入凡塵的清靈花仙子,就這麼駐足在花畔,巧笑倩兮地與他遙遙相望。
步浪挑眉,原來因思索而凝沉的神情迅速轉換。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上很快揚起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就連他那雙黑漆的眼睛也詭亮了起來。
「或許我會這麼早起,就是因為知道宋姑娘會出現在這裡。」他的言語已是近乎放肆的挑逗了。
不過那看似弱不禁風、水漾般的美人兒,也就是無名島的三主子、孫洛情的三師妹宋拾花,卻完全沒因他過份迷魅人的笑容和輕佻話語而出現半點臉紅慌措。
「原來步公子很高興見到我啊!」宋拾花微微歪著螓首,美眸透出宛如星子般無邪的光采。「不過這可不好。你高興見到我是代表喜歡我的第一步,再接下來我們再多說兩句話,你可能會情不自禁愛上我……不好、不好!」說到後來,她搖頭連連。
雙手環在胸前,步浪瞇眼斜睞她,嘴角隱隱抽搐。
這傢伙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且,十足像演大戲!
他娘的!孫洛情這幾個師弟妹簡直沒一個是正常的。
步浪在這裡第四天,沒見過只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地盤足不出戶的季冷袖,不過斷斷續續的琴音倒是在擾人清夢的半夜或大清早聽過幾次;至於眼前這美如天仙、實則狡猾精靈的宋拾花,是他唯一見過的孫洛情的師門手足,而且短短幾天裡,他們已經過招數次,各有勝負。他對這女人的評論是──她待在無名島當花農實在是可惜了她的天賦,她沒出去把外面攪得天翻地覆,簡直是武林的一大損失!
至於也還住在島上、不過聽說此刻離島外出的袁樂樂,他大約也可以想見不會正常到哪裡去……
就不知道那位更異類的黑馬、跑去從事奸商一途的白商色有沒有令他失望?除了孫洛情,看來這位見水老前輩專收問題徒弟!
「宋姑娘,請別誣蔑本人的品味水準,我可沒打算降格跟個狐字輩的展開第一步,更別說到找死那一步了。你還真是想像力豐富啊!腦子全填了肥料是不是?」
瞄向她手中抱著的一包黑褐東西,他皮笑肉不笑地。
宋拾花笑瞇瞇而且優雅地回他:「我的腦子填的是肥料至少還有養份,總比你裝大便強!」
誰想得到這看似天仙的美人兒,嘴裡竟然可以吐出如此粗俗、破壞形象的話?
好潑辣!
步浪的下巴肌肉猛跳動了一下。接著他霍然大笑出聲,而且由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勢看來,笑聲一時半刻恐怕還停不了。
宋拾花對這痞子男人笑到差點飆出淚來的反應,只是聳了聳她削瘦單薄的雙肩。
「客人您請慢笑,我可忙得緊呢!」她得在天大亮之前把西邊新種圃的花全施上肥,這男人已經浪費她太多時間了。
靠邊閃去!
一直到那纖影匆忙消失在花叢間,步浪才慢慢收斂因她而克制不止的大笑。
站直了身軀,他順勢伸了伸懶腰,唇角仍余留一抹笑意──哇!這女人有殺人不見血的高手級功力!以後不知道哪個「幸運」的男人經受得住她的表裡不一,甘願讓她摧殘一輩子?
不過,就在他抹抹臉,決定去找阿遼為他搖船時,一種細微的異樣聲響突然令他停住腳、同時緩緩轉過身,往發出聲的水邊望去──
「唏……嚕!」
那是水破空出水面的聲音,和……木槳與船身磨擦的搖漿聲。
有人正搖著船接近島岸邊。而且跡近無聲無息。
步浪很快就推斷出狀況,同時他也清楚划船過來的不會是外人,應該是一早就上工的島上船夫吧?不過……天未亮就有工作了,這裡的船夫還真是辛苦。
也許他不用特地去找阿遼,就叫這個過來的船夫載他好了。
步浪打定主意,乾脆就站在岸邊等著那愈來愈接近的船出現。
天色漸漸轉亮,籠罩湖面的白色霧氣卻仍未有消散的跡象,所以即使那船划在水面的輕俏聲音已經靠近岸邊不到十數尺,仍無法讓岸上的人清楚觀察到船的身影,只能約略見到一團黑黑的影子在霧裡晃動。
不過,接著就在瞬間,彷彿雲破月開般,一方造型簡潔的小舟穿過重重白霧出現在步浪眼前。當然,他也同時看到立在小舟上俐落划槳的船夫了……
步浪驀地身子一震,眼睛瞪得老大。他下可思議地直盯著舟上的船夫……不!女人!一個蒙面的青衣女人!
一樣的帽紗垂面、一樣的墨青色衣,一樣令人遐思的美妙身段!
步浪很快從在不可能的地點下見到她出現的驚愕中恢復過來,他忽然朝她揮揮手,再順便送上一記過份愉快的笑臉。
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女人就是幾天前被他搶食的女人,因為她也一眼就看見他了,而且──立刻便認出他,原本從容搖著木槳的動作突地定頓住。
彷彿受到極大的驚訝與困惑,她一直任小舟隨水波擱移上岸,船身輕震了一下,她才因此回過神來。
「戴著頭紗的姑娘,我想老天爺一定是對我特別垂青,所以我們又見面了!」步浪一步就跨到她的小舟前,揚著一臉壞笑地提醒她,他有多違反她期望地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嘖嘖!這根本就是天意嘛!
她也是無名島的人?
客人?有自己划船進島的客人嗎?船夫?沒聽說這裡有女船夫。丫鬟?沒見過這裡有哪個丫鬟得蒙著臉見不得人的……
嗯……蒙著臉?
見不得人?
步浪的腦中一道靈光倏忽劈下──
袁樂樂!
他這些思索只在轉眼間。而小舟上的墨青衣女子也很快回復鎮定地躍下舟,靈巧落地。
她面對著眼前這神情忽然變得詭譎犀利的男人──她怎麼也想不到竟會見到這她絕不想再見的無賴出現在島上。
怎麼回事?
「你……」她不由微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