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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唐紫

  黑衣人在風入畫的墳前停下了腳步,靜默而立。

  過路人凝視著眼前之人的背影,黑衣、笠帽,帽緣並垂下了黑紗,如此神秘,卻又如此熟悉。

  過路人將這份熟悉機警和六月箏聯想在一塊兒,得出了一個令他又驚又喜的結論。

  「入畫!」他忘情的呼喚,「是你!」

  「我不是風入畫。」黑衣人以極獨特的嗓音淡淡回答,緩緩轉過了身子。

  「何苦瞞我。」在聽見那屬於入畫的獨特嗓音,過路人再無懷疑,眼前的黑衣入,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啊!

  他以略微顫抖的手,掀下了黑衣人的笠帽。

  果然是這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啊!過路人激動得久久不能言語。

  「入畫……」

  黑衣女子噗哧一笑,「你這個人真不講理,我說我不是風入畫嘛。」

  「你不是風入畫,那我也不是過路人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黑衣女子笑問:「我若是風入畫,那墳裡葬的又是誰?」

  「不知道,這就該問你了。」

  「問我?你憑什麼肯定我是風入畫?你要知道,容貌是可以偽裝的。」

  「容貌可以偽裝,但你能彈奏六月箏,卻是不可偽裝的事實。」世上只有他和入畫可以彈奏六月箏。

  「你如此說來,琴癡陶百弦也是風入畫了!」黑衣女子笑道,「好沒道理。」

  「你如此捉弄我才是沒有道理!」過路人對風入畫的閃爍其辭感到有些生氣,他伸手箝住她的肩膀,不怎麼溫柔的把她拉向自己。

  黑衣女子由盈盈淺笑變成了深深的媚笑,「何必這麼生氣呢?我真的不是風入畫嘛!風入畫已經死了。」

  「那你是誰?」過路人皺眉問她。

  「嗯……」黑衣女子故意沉吟了一下,「要我表明身份也可以,不過,你得拿條件來交換。」

  條件交換!典型的風入畫作風。這小女子又在弄什麼玄虛?!過路人感到又好笑又好氣。

  「什麼條件?」

  「很簡單,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說世上只有你和風入畫可以彈奏六月箏?」

  「這就要追溯到百年之前,六月箏成琴的由來。」

  「我知道,是一個癡情男子為他愛妻所制的,真是個悲涼淒慘的愛情故事。」

  「咦?你怎麼知道?」過路人故作驚訝狀,「我只告訴過入畫一人,你又不是入畫,怎麼見聞這麼廣博。」

  「不用你管。」黑衣女子嗔道,「這個故事和我問的問題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六月箏是神樂之首,昔日被造琴者下了血咒,具有靈性,除了故事中的那對夫妻,天下間是無人能彈的。」

  「那對夫妻不是死了嗎?」

  「輪迴重生,海誓山盟也不會改變。」過路人多情的打量著她。

  「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懂嗎?」過路人笑道:「我能彈六月箏,你能彈六月箏,故事中的癡情男子便是我的前世,那個薄命女子便是你的前身,你風入畫注定是我的妻子!」

  黑衣女子睜大了明而美的雙眸。難怪!原來竟是—段宿命的牽扯!

  無怪乎在夜未央與過路人初次相見,她便有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無怪乎聽到六月箏那淒絕哀怨的故事時,她不能抑止的熱淚盈眶,心痛如刀割。

  原來一切淨是前塵未了!

  「風入畫是你的妻子,那是你的事,我又不是風入畫。」黑衣女子嬌嗔道,順勢要掙出過路人強而有力的臂膀。

  過路人怎麼可能讓失而復得的愛人再度溜走呢?他更堅決的箝住她,「你說你不是風入畫,那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黑衣女子忽然笑嘻嘻的說:「好,我就告訴你,你聽仔細了。」她故意略微停頓,吊人胃口。

  過路人好笑的瞪著她。

  「我不叫風入畫,我叫紫、素、緣。」昔日的風入畫,今日的紫素緣,她一字一字清楚的說。

  「你——」過路人恨不得掐死她,這小女子一開始便存心捉弄他。

  風入畫和紫素緣明明是同一個人嘛!

  「夜未央的才女風入畫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沒有過去、只有未來的紫素緣,沒有欺瞞、也沒有計謀了,只是一個單單純純的女子,你喜歡這樣的女子嗎?」紫素緣漫笑盈盈,淡淡輕語。

  過路入至此一切皆明瞭。

  是的,風入畫已經死了,所有暗盤下設計他的毒計已隨著風入畫的死煙消雲散,不再有情仇的羈絆,不再有無奈而不得已的敵對,紫素緣像是一張白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是的,風人畫已經死了。

  過路人將紫素緣緊緊的擁在懷中。

  月色掩映,他抬起她嬌美的臉,情不自禁的印上深深—吻。

  他沒有失去她!

  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  ☆☆☆☆☆☆☆☆☆☆

  「告訴我,你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月照綠林,霜氣瀰漫夜色之間。

  過路人和紫素緣並立於「風入畫」的墳前,緊緊依偎。

  回想起那日風岳的驟下毒手,紫素緣仍感到一陣驚悸。

  「非是我死裡逃生,是侍劍她……」紫素緣哽咽道,「侍劍她從背後點住我的昏穴,將我扮成她的模樣,她則扮成我的模樣,代替我去送死。」

  「是侍劍?」過路人覺得他早該想到的,當日夜未央現場獨獨不見侍劍,依侍劍忠心的性子,是絕不可能撇下好姊妹的,原來她是扮成了入畫的模樣了。

  「是的。侍劍的易容術十分巧妙,這點,連風岳都不知道。」紫素緣的纖纖五指緩緩撫上刻了「風入畫」三個字的墓碑。「侍劍替我而死,死後卻仍不得正名,我不忍心。」紫素緣幽幽道。

  「等我們制伏了風岳,一定幫侍劍重新立碑。」

  「嗯。」紫素緣屈膝跪下,向侍劍叩首三次,心中仍為這個好姊妹的死感到無限哀痛,

  「後來呢?你是如何逃出夜未央的?」

  「等我解了昏穴後醒來,衝到綺樓之外時,扮成我的模樣的侍劍已被風岳擊斃在地。我知道侍劍的心意,不能讓她白白犧牲,於是,我趁風岳不注意之際,施展輕功逃出夜未央,不料仍是被他發覺了,他—路緊追不捨,將我逼到了雪坡崖。」紫素緣頓了—下,繼續說道:「我前無進路,後有迫兵,心想與其死於風岳之手,不如自己了斷,倒也乾淨,因此,我便縱身跳下了雪坡崖。」

  過路人心驚的緊緊摟住地。

  他幾乎失去了她!那雪坡崖深不見底,素緣還能活命,千真萬確是上天的垂憐!

  紫素緣依偎在過路人溫暖的胸膛,覺得再安全舒適不過了。過去的經歷全是一場惡夢,現在夢醒了,有他的呵護,她再也不用害怕了。

  「你一定想不到,我竟如此福大命大,跳下了雪坡崖不僅沒有摔死,還遇到了貴人。」紫素緣笑道,「他們不但醫好了我的傷勢,還幫助我離開雪坡崖下。」

  「他們?」過路人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你也認識的。」紫素緣巧笑道。

  「是多情劍客陸清鴻和他的妻子金陵女神醫沈明月。」過路人說。這一對不久前才退出江湖的恩愛夫妻,前一陣子還引起了軒然大波呢。

  一個武藝高超、前景看俏的少年俠士竟為兒女情長,說退隱就退隱,委實令人羨慕。

  「我早該想到的。」過路人笑道。陸清鴻和沈明月可是他的摯友呢!全江湖也只有他知道陸清鴻和沈明月攜手回雪坡崖歸隱,因為雪坡崖乃是陸清鴻的師出之地。

  「可是你沒有。」紫素緣笑道,「是什麼磨掉了你敏銳的思考能力?」

  「你還不明白嗎?」過路人笑著執起她的纖纖玉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是因為你。」

  「情癡。」紫素緣十分感動,她何其有幸,能讓這個不可—世的癡情男子為她真心若此。

  過路人笑著將她輕攬人懷。

  「我終於知道當日你所說的『心照不宣』是什麼意思了。」看見紫素緣一身黑衣,他恍然大悟。

  「不錯,昔日在城南廢墟、在你身邊的黑衣人就是我,將解鈴拉出綺樓的也是我,假冒你百里傳香盛名的更是我了。」

  「百里傳香,哈哈!」過路人爽朗一笑。

  「我給了你那樣大的暗示,表明我知道你就是百里傳香,你卻猜不出我就是你那遍尋不著的黑衣人,依我看,江湖上對你聰明絕頂的流傳,顯然是誇大其辭了!」紫素緣噘著嘴取笑他。

  過路人笑瞪了她一眼,「胡說,我不過是故意隱藏實力。」

  「才怪!」紫素緣向他扮了個鬼瞼。

  「好吧!」過路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就算是我因為你的緣故,所以失去了原有的聰明好了。」他遲疑了—下後繼續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麼事?」

  「你既是那名蒙面紫衣人,理該要極力隱藏身份才是,為什麼你反而要以生命相賭,逼我非查出神秘紫衣人是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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