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童敏希!」
「呃……雅雯。」
蕭雅雯嚷:「搞什麼?不是說要放棄他,要成全我?!」
「現在不方便說。」
「不方便?」蕭雅雯氣炸了,抓著皮包K牆,對手機咆:「妳叫他去陪妳嗎?妳要我啊?是妳自己說不讓他知道妳生病的,妳要我幫妳,妳搞什麼!」
「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他都知道了?」
「呃……是,不過……」
「妳好陰險,可憐兮兮,口口聲聲說不要拖累他,結果呢?」
「我再跟妳解釋。」
「我問妳,你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敏希沉默了會兒,說:「是,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個屁!」蕭雅雯摔手機,想想,不服氣,撿起來又撥給童敏希。
「喂?」敏希接了。
「童敏希,妳故意的嗎?」
「不是,真的……」
「其實妳根本沒打算離開他?妳只是想看我的笑話?」
「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接電話的是古駿逸,大概見敏希為難,搶了手機跟她說話。
「好。」蕭雅雯豁出去了,她大聲地說:「古駿逸,童敏希有白血病!」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多少?她說拖不過一年。」
「只要有捐髓者,她會痊癒。」他警告蕭雅雯:「她要養病,身體很虛弱,沒事不要打電話吵她。」
「等等,你打算怎樣?一直照顧她?嗄?那工作呢?在醫院做嗎?照顧病人很累欸,她得絕症隨時會死,你不要傻了,到時候她死了你--」
「妳說夠了沒?!」他的口氣不悅。
蕭雅雯喘著氣,大概也知道自己太過分,她緩了口氣說:「我是為你好才說這些。」
「不管敏希怎樣,我都會娶她。」
「你要考慮清楚!」
古駿逸掛上電話。手機裡,傳來斷訊的嘟嘟聲,蕭雅雯腦袋混亂,跌坐沙發。
她剛剛怎麼說的?
蕭雅雯蒙住臉。
那工作呢?要在醫院做嗎?照顧病人很累欸,她得絕症隨時會死……
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可惡的話?可是她控制不住嘴巴,真的,她恨不得敏希快死。
蕭雅雯怔住,抬臉,照見立鏡中的自己。
此刻鏡中的她看來竟然是如此面目可憎,好像背後有隻鬼,操控她的腦、她的心。又好像有把火,在胸腔燒,燒得她發狂、發暈。
她氣得顫抖,明明不應該,也知道不理性,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我恨童敏希,我怨古駿逸,我討厭他們!我哪兒不好?他們這樣傷我的心!我哪裡不如童敏希?」是她的父親令古駿逸成功,是她說服父親將古駿逸帶到溫哥華就學。她跟古駿逸踏在同一塊土地上,多少年了?她以為就算他沒愛上她,至少也忘了童敏希了。
結果,他回台灣找童敏希。現在,童敏希得絕症,他非但沒離棄,還堅持要跟童敏希結婚。
他是這般深情男子,蕭雅雯也動容了,但為何不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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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位都是傑出的精算師,我聯繫過,請他們暫時替代我。」古駿逸列了表交給鄧傑倫。
「你不工作了?她狀況很差嗎?」
「病情穩定,不過我想專心研究白血病。」
鄧傑倫理解,拍拍好友的肩膀。
古駿逸白天照顧敏希,她做低度化療,好控制住白血球數目。因為化療,她精神差、嗜睡,可喜的是病情很穩定。晚上,古駿逸就坐在床邊小桌前,翻看買來的白血病書籍。
他和敏希的治療小組討論,大家達成共識,用干擾素配合化學治療。這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療方式,費用昂貴,但他不在乎,就算傾家蕩產,只要敏希活下來就好。
不只研究西醫的治療方式,古駿逸跟營養師討論,調整敏希的飲食。
他翻閱筆記本,告訴敏希:「白血細胞搶走大量養分,所以妳要補充高蛋白食物,瘦肉啦、蛋還有牛奶……纖維質也很重要,幫助妳消化食物。」
敏希微笑聽著。「可是我沒有食慾。」
「為了健康,還是要吃。」他叮囑著。
敏希聽話,點頭答應。
古駿逸告訴她:「妳現在天天打的針叫干擾素,是正常人體一種白血球荷爾蒙。妳是慢性期病人,它可以讓妳體內的費城染色體壓抑至較低的水平。」
「費城染色體?什麼東西?」
「費城染色體就是--」
「好了、好了。」敏希揮手笑著打斷他接下來的話。「你快變成白血病博士了。」
「敏希,就算沒有人捐髓,持續做干擾素加化療,幸運的話,極可能讓慢性期的病人生存超過七年,甚至十年。」
「很貴吧。」
「很便宜。」他說謊。
「你天天照顧我,哪有空賺錢?」
「我有存款,必要時把房子租人,反正現在都不回去,那裡像廢墟。」
敏希搖頭。「那麼新的房子,多可惜。」說著說著,又困了,她精神不振,說話太吃力。閉上眼,喃喃道:「想講話,但是沒力氣……」
「要不要聽歌?」古駿逸問她。
「要,我要聽。」她睜眼,看他拿出嶄新的藍色CD隨身聽。他調整耳機線,幫她掛上耳塞,按下開關。
敏希閉眼聽歌,歌曲是他挑選編輯的,她幾乎都聽過。「愛的箴言」、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只有一首她沒聽過,歌的前奏,是劃火柴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男歌者,歌聲真摯,歌詞動人。
敏希睜眼,看見古駿逸正在看書做筆記。
敏希問他:「前奏有劃火柴聲的那首歌,是誰唱的?」
「好聽嗎?」他轉頭看她,黑眸閃著笑意。
「好聽。」
他傾身,吻她的額頭,然後俯在她耳邊說了歌名,歌名叫「准我愛你」。「在溫哥華,我常聽這首歌。」
敏希發現古駿逸將這歌編輯很多次,她躺在床上,雙手握著隨身聽,聽一遍又一遍,閉著眼,捨不得睡。
她很感動,心融得一塌糊塗。她何其幸運,能擁有這份愛。
CD轉動,歌聲輕輕地震著她的耳膜,如斯溫柔,如斯動人,恍若間接傳遞了古駿逸的心事,替他傳遞當年分別時末說出口的話語,像他在耳邊道歉,道歉他當年與她分離。
敏希想著,這蒼白單調的病房,為什麼這樣溫暖呢?
歌開頭,有人劃了一根火柴,是為了燃誰的心屝?為了燦亮誰的眼睛?
歌手緩緩唱,歌聲暖過她的心,敏希覺得像雙足踏在厚地毯上,像待在幽暗的房間,眼睛卻看見窗前陽光。
太燦亮,心都飛了。敏希想像,曾在遙遠的溫哥華,古駿逸聽這首歌,是否想著她?這歌是否唱出他的真心話?
那是怎樣的心情?
現在,她的雙耳來幫他複習--
不用一首歇的時間,我就愛上妳。
音樂沒停止,思念就開始。
如果愛情是個遊戲,我願輸給妳。想不到,等待是個孤獨的玩意。
我愛妳,我愛妳,不過是,三個字。
簡單的,認真的,嚇壞了,我自己。
看著妳,我竟看不起自己。遇見妳,竟沒有離開的權利。
有了妳,之前的愛,只是練習,為了準備更好對妳。
兩個人抱在一起,究竟需要多少力氣?
上帝都不明白,我哪裡來的勇氣。
(詞/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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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駿逸的血液報告出來了,等醫師宣佈結果時,他的心跳得很響。這段日子他常想,自己這麼愛她,與她有緣,像冥冥中注定好的,他認為他們的骨髓極可能相符。
醫師看過報告,說:「很抱歉。」
古駿逸離開診療室,沒立刻回病房,而是到醫院附設的咖啡廳。他坐角落的位置,安慰自己--沒關係,敏希目前狀況不錯,至少沒惡化,白血球受到控制,只是比較虛弱。
但那種被命運擊倒的感覺很惡劣,敔他乏力。他甚至恨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沒敏希要的!
古駿逸呆坐好久,想著要怎麼跟敏希說。回病房時,護士一見他,嚷著奔來。
「童敏希病情惡化,請即刻通知她的家屬……」
古駿逸衝進病房,病床空著。
護士追進來,對他說道:「已經送進加護病房。」說完領他去見敏希,解釋她的狀況。
古駿逸只聽得見胸腔裡的心臟怦怦響,什麼都聽不清楚。
隔著加護病房的玻璃牆,醫師跟古駿逸解釋:「三點十分患者陷入昏迷狀態,皮膚有出血的瘀痕,我們已做了緊急處理。她的白血球數激增,我們會安排她做進一步檢查,看看是不是進入加速期……」
護士在他身邊叮囑:「她非常危險,很容易受病菌感染,暫時不能見客,要待在無菌室。還有,她不能戴戒指。」護士將婚戒交給古駿逸。
古駿逸將戒指收入口袋,右手摸著玻璃牆,額抵在玻璃面,敏希躺在病床,被各式儀器圍繞。
床褥間,她顯得嬌小,可憐兮兮,像隨時將從世上消失。她用力喘著氣,像似非常難受,古駿逸深怕她一口氣喘下來就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