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咱兩兄弟難得見面,不多於幾杯豈不可惜?!」
「好!奉陪!」
陣陣地笑鬧聲再度在空氣中揚起。
× × ×
「……仕鵬,別再跪了……起來吧!」
兩座墳塚前,淒涼荒蕪地草原上;陣陣冷風吹過,更添蕭條淒迷。
古仕鵬不發一語,依舊膝跪在墳塚前,孤傲的身形遺世而獨立。
凌鴻志無奈地目光在墳墓與好友間穿梭。
能體會仕鵬的苦又如何?他什麼也不能為他做、什麼也不能為他承擔!
「仕鵬……該起來了吧?你跪在景緯伯伯和何鈺貞伯母的墳前已經有兩個時辰了……起來吧!別再折磨自己了!」凌鴻志伴在好友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籠罩全身的痛苦卻苦無解脫的辦法。
「……我好恨!」古仕鵬在歷時十三個小時的沉默之後,首度開口。
「仕鵬……」
「恨駱昌對我父母長達三十年的欺瞞、恨他的處心積慮、恨他對我們的趕盡殺絕……恨我父母對他的信任……」古仕鵬揚起頭直視凌鴻志,「但我最恨的是自己的懦弱與無能!」為什麼?為什麼?
「仕鵬,你別自責……」
「你叫我怎能不自責?」他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攤開的掌心,倨傲而倔強地不讓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落下。
「如果我早一點兒發現……如果我武功再高強一些……我父母不會被駱昌所欺蒙、被他奪盡家產,最後還喪命在他手上!」一夜之間,所有的所有……都變了:父親爽颯的笑,母親溫柔疼愛的眼光……他的家、他的寄托……
沒了!全沒了!
一片火海將他的所有燒得精光……只剩灰燼、廢墟、殘骸……和記憶!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捉弄我?我既不殺人也不放火……就算是我的錯、就算是對我的懲罰,也不該要我父母來承受!他們是無辜的!」古仕鵬突地站起身,瘋狂地在曠野間嘶吼,吶喊出心中抑鬱已久的憤怒。
「你聽到了沒有?他們是無辜的!把我的父母還給我!還給我!」他朝著天空怒吼,糾結著肌肉的雙臂在空中揮舞。
凌鴻志一臉擔憂地尾隨在仕鵬身後,深刻地體會著好友此刻心中的痛苦、憤怒……與孤獨!
這一切來得太快、來得太突然,讓所有人在措手不及間……悲劇已經發生。與古家至親如他父母,亦只能在事發的隔天,接到快馬的通報才知趕往現場——一座經過徹夜燃燒,冒著幾縷輕煙的廢墟。
只能說古伯父誤信賊人……
只能說,管家駱昌心機深沉地用了三十年的歲月一步一步地將古家蠶食鯨吞!不僅圖謀他們的家產……也圖謀他們的性命!
「仕鵬……」凌鴻志走進他身側。
只見仕鵬頹倒在荒蕪的草地上;儘管已失去意識,緊握地雙拳依舊,唯一改變的是……終究忍不住垂下不輕彈的兩行淚水。
凌鴻志心疼地將好友擋起,漫步回馬車。
他揚起臉,仰望天空。「老天,你這回玩笑開大了……」
湛藍的天空依舊湛藍……只有幾隻野雁飛過,算是答案。
× × ×
台北市的假日,東區的人潮不減、車潮不減;街道上人群來往,商家裡人聲鼎沸。
「小琪,我們走吧,這兒人多,我都快被擠扁了!」慕敏左躲右閃著四面八方湧進來的人。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兒?三、四坪大的店面擠進越來越多的人,彷彿全忠孝東路上的人都跑進來了!
「嗄……好吧!」
慕敏見好友依依不捨的模樣不覺好笑…有這麼嚴重嗎?瞧她一副生離死別的神情,只不過是一些小飾品罷了!
「好痛!」就在即將擠出店門的當口,慕敏被一個陌生女子的背包掛飾刮出了一條傷口。
「怎麼了?」小琪立刻湊到她身邊,「痛不痛?有點流血呢!」
「沒關係,隨便舔一舔就好了。」慕敏說到做到,舉手就唇三兩下便將血絲舐去。
說來也奇怪。她具有治療的能力,貓、狗、人類……舉凡是有行動力的生物,她都能醫冶,但卻不包括她自己;一直以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全都是靠最自然的方式——消毒、上藥而治癒的……雖然痊癒的時間總是比一般人快了些,但難免教她為之喪氣!
「現在要去哪兒啊?」小琪撇了下嘴,「腳好酸哦!找間店坐坐吧,我不想再走路了。」
「嗯。」慕敏隨著好友往咖啡廳走去。突然間,身旁有人出聲喚住她。
「小姐,請你等一等!」
「嗄?」慕敏猛一回頭,原來是一位在路旁擺攤的算命先生。
「您叫我?」
「噯!有些事我想提醒你。」算命先生向她招招手,氣定神閒地安坐在位子上等她自動上前。
「別去啦,他隨便唬弄你的,想騙你的錢啦!」小琪拖住她的腳步。
「別誤會,我不跟你收半毛錢!」他故做神秘地輕輕一歎,「你的命運已經如此不順遂,我怎麼好再收你的錢?」
「哦?這倒有趣!」小琪的興致登時提的比慕敏還高,「算命的,你倒是說說看吶!她的命運是多麼『不順遂』啊?咱們先說好,算得不准我可是要砸招牌的啊!」
算命先生沒有一絲怯退,「看小姐的面相……」他專注凝望著慕敏好半晌,「最近會有大事發生!」
小琪忍不住翻白眼,「廢話!當然會有事發生,至於是大事、小事……見仁見智吧?誰知道你指的大事是什麼?萬一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你也定義為『大事』,那不是白搭嘛!」
慕敏暗自扯了扯小琪的衣袖,她的語氣硝煙味太濃了啦!
算命先生也不理會她的叫囂,逕自執起慕敏的手,觀了又觀、看了又看,沉吟半晌;「這件大事足以改變你的一生,與生俱來的能力對你而言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禍!」
『胡扯!」小琪嗤之以鼻,「慕敏她哪有什麼與生俱來的能力?一聽就知道是誑人的!」
只有慕敏自己明白,乍聽之下教她心頭一驚;猛一抬頭,隨即被算命先生瞭然的眼光攫住。
「命運的大體運轉是不可逆的,」他慎重地提醒她,「但這並不是叫你認命。命運之中還是有你能自主的部分,別隨便放棄它,是好是壞的關鍵就是你所能掌握的那一部分!路該怎麼走、要用什麼方式生活,你仍然是自己的主宰……記住,慎重的考慮,順著天意、也順著自己的心!」
慕敏遲疑地看著眼前的算命先生,一臉猶豫:「好難啊……我聽不大懂。」
他慈愛地笑了笑,「沒關係,不急於一時,慢慢體悟,你自然會懂。只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審慎的分析對錯,然後照著自己的心意走。如此一來……你才小會有遺憾!」
「對啦、對啦,你說得都沒錯。記住了、我們都記住了!」小琪一臉不以為然地拖起慕敏離開,「你有病啊?人家隨便說說,你還當真用心聽吶?!」
「唉……小琪,你走慢一點啊!」慕敏被她疾步地拖著跑,一個踉蹌,身形突地不穩。
忽然間,她們倆行經的大樓前瞬間衝出一群群驚慌失措的人潮。「炸彈、這棟大樓被放置炸彈!」
慕敏被擠得天昏地暗,還不及細想, 「轟」地一聲,她的世界霎時間燒灼成熾熱地火紅色……好燙、她好痛啊!
恍惚間,她彷彿被一股颶風似的強大力道彈出九天之外……有人在尖叫、還有人在哭?剌耳的警笛聲
漸漸地離她越來越遠了……
× × ×
此時,在另一個時空——
廣歷年間,昔日江湖上的平靜與和平已不復見。世道上,多的是據地為霸的歹惡之徒;他們不屑正當門道的營生方式,崇尚豪奪與強取——這就是他們的方式!
拜這些敗類所賜,太平盛世已成為過往神話,如今人人自危,無不生活得戒慎恐懼。
涇陽城郊外,小茶棧的旗幟飄揚,吸引古仕鵬的注意。他驅策著坐騎上前。來到茶棚外,身形一躍矯健下馬。
「客倌,請坐!要點些什麼?」店小二立刻迎上前招呼。
「一壺茶,再來點兒小菜。」古仕鵬隨口交代一句,注意力全放在茶棧外一對扶持著走來的母子。
這對母子一踏進門口,適巧店小二捧著一盤小菜走出來。
「出去、出去!」他立刻衝向前驅離喝斥,「給我滾出去!誰准你們進來的?!」
「店大哥,別這樣……」那名十來歲的男孩一臉乞求,灰黑髒濁的臉孔上有著深切地懇求。「我娘她已經很多天沒吃過半點東西了,求求你行行好,施一些食物給我們吧!至少,讓我娘有一點東西吃……她身子不好,禁不起一頓餓啊!」
「出去、出去!別在這兒擋我生意!」店小二完全沒有一絲心軟的意圖。
「求求你!我給你跪下,我……」
「滾吶!」店小二抬腿一腳踹開男孩,伸出手一把揮向旁邊佝僂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