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斯蕗從來不肯安分練功,才學了三招五式就出門遊蕩,現在若讓她破牢而出,那可真是奇跡。
踢牢門不成,被反彈回來、跌坐在地上的奚斯蕗,氣憤的抓起身旁的錦繡絲被,粉嫩小拳顯然將絲被當成了冷燮皇,氣急敗壞的連擊不停。
「不要臉!下流!奸詐,為什麼把我關起來啦!我討厭你!最討厭你!」氣憤的又打又罵,最後,奚斯蕗不禁抽泣起來。「為什麼……這三天你都不來見我,把我一個人關在這兒?」說到底,她還是無法忘記他慇勤陪伴。
自從三天前她與冷燮皇激烈爭執以後,冷燮皇一怒之下就強行向烈光帝借來地下機關牢房,將她鎖了進去。雖然派人送來所有起居用品,也依舊留有侍女供她使喚,可就是禁錮了她,硬是剝奪她自由。
「再怎麼快也要十天路程,要是不能在今日拿到解藥回去,嫂嫂就死定了啊!」奚斯蕗幾乎無計可施;現在還有什麼方法能逃出去?
取不到藥,她也沒臉回西驪;留在南開,她又無法成為冷燮皇的妃子……他為何要叫她陷入如此困境?
口口聲聲說愛她,以愛為名,就能對她這麼殘忍嗎?
怒上心頭,奚斯蕗口不擇言的開罵,管他是不是在場,反正她罵一罵心情會好些。「冷燮!給我滾出來!別只會躲著!你若是不吭一聲就扔下我出征,我、我會討厭你一輩子!今天不管你放不放人都給我一個答案!」
她叫囂許久,除了侍女們驚恐的面面相覷,隔著牢門在一旁勸她冷靜以外,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她追加一句: 「冷燮皇是膽小縮頭烏龜——」話還沒完,她驚覺那突然出現牢門口、身著一身青色戰甲的陰沉人影,她頓時囁嚅起來:「好吧……會探頭啦……」她一向識時務,見到一臉陰騖的他,不由自主的又補上:「好嘛,也許、也許你還比烏龜膽子大一點……」
雖仍沒查出她為何翻臉,但心裡清楚她正在使性子,冷燮皇退讓著沒同她再爭執,落寞凝望她、淡然交代:「我會盡快平亂,至遲三個月後返朝。蕗兒,你就只管在此等著當我皇妃。」撂下這一句,他轉身就要離去。
他當真要囚住她?奚斯蕗睜大雙眸。「站住!冷燮!」
一回頭,看到她滿臉倔強,卻藏不住那楚楚可憐的姿態,冷燮皇不禁為此心軟,多想上前釋放她,拋下繁重軍務、同她好好恩愛一番,可為了往後相守,他卻只能選擇狠心。
仍是讓了步,冷燮皇告訴她:「你若願意讓我派人同你一起回去,事成之後接你回來,那麼,我放你走。」
他屢屢對蕗兒一再退讓,但此時他確實無法相信她。
他雖然得到蕗兒的身子,可她從沒說過她是怎麼看待他們之間的;要他如何放心讓她走?萬一她這一去西驪之後不回來了呢?
表面看來強勢主導一切的人是他,可心中最不安的人卻也是他。
蕗兒沒給過他絕對會回到他身邊的保證,而他——不想失去她!
「你還當真拿我當你的欽犯來看待?」讓他派人跟著她?這樣教她怎麼擺脫他?不能娶她,他直說無妨,別這麼死心眼緊緊巴著她不放!
她能強忍心痛離開他,可他堂堂一國之王,連這點魄力都沒有!
「我只是想保護你,不願讓我的妃子出任何差錯。」
三分甜蜜,三分苦澀,四分懊惱,奚斯蕗完完全全被這個男人給弄糊塗了。事到如今他還以為能騙過她?「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要娶我嗎?明明就說這個月要行大婚,你卻把我丟下……」
「我是一國之君,為王的義務我不得不盡。有我在,就是由我出陣;此乃南開古訓,我必須遵守。」
「你既不娶我,我不會留下。」拿軍務當幌子?奚斯蕗譏諷想著,難道她那天聽到他曾對先皇立誓之事是假的?吱!
奚斯蕗不知道,誓言不是假的,她也沒聽錯,只是她沒聽完而已……
最後她告訴他她的決心。「我絕對要逃給你看。」
「是你親口許諾,除非我愛上別人,否則你只能留在我身邊陪我一生一世。」冷燮皇做下最後結論。「記住,就算你逃走,但是找遍天下我也會追上你。你要逃,我就追——絕不放手。」
低垂下頭,滿懷不解,奚斯蕗怎樣也不懂,他為何不肯放過她?才一回神,她突然想起,與他吵了半天、他還是沒放她走啊!可他早一步悄然離去了。
「冷燮,我話還沒說完,你幹嘛走得那麼快——王八蛋!」
「冷燮他是真心喜歡你。」不知何時起,延靈王纖細身影早已靜默立於一旁,清靈的聲音充滿疑惑。「為何你就是不願留下來?」
「唔!」看到延靈王之時,奚斯蕗不免被嚇了一跳。有點可怕,延靈王是從密道裡出來的嗎?難怪萬俟遙總說冷燮是三王之中最光明磊落的。
「我不相信你,延靈王。」奚斯蕗不想承認她在嫉妒一個男人,感覺好可悲。她一心只想趕快了結這一切。激將法似乎對南開三王挺有用的。「怎麼說我也救過你,你曾說會幫我,結果最後你竟眼睜睜看我被囚禁於此。」
「冷燮打算迎你為妃,算來你是我未來王嫂,我不會害你。」延靈王微側著頭,幽幽歎氣。「何況,即使我有心幫你,解藥和牢房鑰匙都被冷燮帶走,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罷了,我認清了。你們南開三王,一個個都是騙子!我救你一命,你卻忘恩背義!不僅害我救不了嫂子性命,甚至讓我困死南開!你們南開三王沒一個有良心!」奚斯蕗罵得很痛快,但卻於事無補。
逃不掉了……這下,她只有愧對大哥和嫂嫂了……
「是誰在那裡大吵大鬧,打擾本王清靜?」突然間,地下牢房走道旁的石壁進出個缺口,走出一名偉岸的紫衣青年。「她怎麼了?」
「她是冷燮的妃子。冷燮吩咐過不許讓她自由離去。」延靈王輕描淡寫的將前因後果對著烈光帝簡單帶過。
「你就是奚斯蕗嗎?原來如此啊……」烈光帝輕輕打量牢裡的她,唇角勾動一抹若有似無淡淡笑意。他回頭對延靈王說道:「既然她有急事,就放她走吧。當成是我的意思。」
「烈光?」延靈王完全不解烈光帝插手此事的理由。烈光向來不好管閒事,怎麼可能突然憐憫起奚斯蕗?何況烈光帝心機深沉,做事不會毫無目的,難道放了奚斯蕗走,對烈光帝有什麼好處嗎?
「但,倘若冷燮回來、發現奚斯姑娘被放走了……」
看穿延靈王的猶豫,烈光帝笑容變得冷冽。
「延靈,我打算放人的理由很簡單。我可不想她再吵下去,這話被人傳出去會有多難聽;咱們南開三王的聲譽不全被她敗光?要不,就封了她的口;要不,就將她攆走。兩者選一,咱們何必把事情弄得太複雜?放她走吧,延靈。」
不得不承認烈光帝的考量有其道理,延靈王也很乾脆的將雙手一攤。
「我能怎麼放人?鑰匙在冷燮手中。記得你說過,沒有鑰匙,即便是你也解不開你設下的機關。」
「這話是沒錯,不過……」烈光帝從懷中摸出小東西,擲給延靈王;他輕笑道:「我可從沒說過鑰匙只有一副。拿去,這是備鑰。」
唔!烈先帝果然夠奸詐。總算自牢房被釋放的奚斯蕗,突然能理解萬俟遙為何老是抱怨烈光帝過於狡猾了。
「延靈王,既然你們決定放我離去,不如好人做到底,求你給我解藥、讓我回去救人好嗎?我保證絕對不會亂用的,我、我求你了——」奚斯蕗採用了哀兵之策。記得冷燮曾說過,延靈王很容易心軟。
「但解藥也被冷燮拿走,我……」
烈光帝噗嗤一聲笑了。「我覺得延靈應該也留有備藥,是吧?」
臉色有些尷尬,延靈王最後咕噥著交出了解藥。
奚斯蕗離去前,不免有些感歎。南開三王果然師出同門。連該有的狡詐都差不多。還好她沒惹到烈光帝,也沒惹上延靈王。
到頭來,還是她的冷燮最為正人君子嗎?
只是為了爭這一口氣,她……還是必須離開南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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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嬌小身影在士兵護送下離去,延靈王不免擔心即將在三個月後到來的一場大風暴。
「等冷燮一回來,你看冷燮怎麼跟你吵。」
烈光帝人畜無害的笑容極為優雅燦爛。「人又不是我放的。在場眾人皆可作證,是延靈王親手開門放人走,又與我何干?」
延靈王聞言一愣,發現自己彷彿被人坑了:急忙想追回烈光帝,可烈光帝卻早一步回密室去了。「烈光你好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