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她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帶著這隻狗這般招搖,要是人家追來了怎麼辦?」朱群絕不會讓他的稀世珍珠就這樣被人搶走的。
「對喔,我都沒想到耶!阿猴,你真聰明!」她笑嘻嘻地說。
她還笑得出來!唉。搖了搖頭,他無言以對地只好說:「咱們快趕路吧!」
就這樣,這兩人一猴一狗,走了一天的路。這日傍晚時,眼見太陽就要下山了,他們卻來到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窮鄉僻壤,雖有二十兩在身也無用,今晚還是沒床睡。
正想找個地方野宿,趁著還有些日光去抓些獵物來裹腹,不意,他們發現前頭不遠處有間茅廬。
「咦,有房子耶!」秦小石喊道。太好了,去跟這戶人家借宿一宿,她不想再餐風宿露了,不是她吃不了苦,而是……而是……
哎呀,都要怪阿猴啦,她不想像昨夜一樣被他摟一整晚,她的心會一直卜通亂跳,感覺……怪怪的,不像正常的自己。
「咱們去跟他們求宿一晚,今天晚上就用不著在外吹寒風了。」阿猴內心倒有些失望,他很想像昨晚一樣,摟著她,汲取來自她身上的溫度。
走近,敲了敲木門。沒多久,門扉開啟,探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苦臉,一臉哀愁。
「誰啊?」田保看著阿猴他們,「你們有什麼事嗎?」
「這位大叔,我們趕路經過這,眼見天色已晚,想請問大叔家裡方便嗎?可否讓我們借宿一晚?」阿猴客氣地詢問著。
他回頭看了看屋內,頭轉過來時歎了一口氣。「唉,以前是方便,不過現在……」
「大叔,怎麼了?」秦小石好奇地問,也跟著探頭探腦的,這個大叔在看什麼?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田保想到自己病入膏肓的老娘,忍不住悲從中來。「家裡有病人,我是怕給兩位沾惹晦氣呀!」說完,眼底已淚光盈盈。
「如果大叔不介意的話,我們只是想借個角落窩窩就好,不會打擾到你們的。」
秦小石這時也想到了姥姥,幾個月沒見到她了,不知她好不好?飯吃不吃得下?越想,心裡越難過,眼眶也濕了。
田保見到她的異狀,這小姑娘怎麼要哭了?「別哭、別哭,若你們無所謂的話,我這破茅屋倒還有空床。」
她抹抹掉下來的淚。「大叔,我不是因為不能住才哭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我姥姥。」
「你姥姥怎麼了?」
「大夫說她得了癆病,怕是難好了。」
阿猴無言地手伸過去握住她的。
她感受到他從手心裡傳來的溫暖,心上一熱,更想哭了。
田保側過身,「進來吧,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那也無所謂忌諱了。」他打量著他們,視線瞥過他們相握的手,「這對小夫妻,你們是打哪來的?要上哪去?」
秦小石聞言臉一紅,慌忙要解釋,「呃,我們不是……」
「我們從鳳臨城來,要上汴梁。」阿猴截住她的話,笑盈盈地回答。
小夫妻哪……聽起來挺不錯的稱謂……
秦小石要出發去崑崙山前,聽說明王從邊疆回來後並沒回到他的屬地,反而逗留在京城,夜夜歌舞昇平,流連煙花之地。他們反正回程順路,想先到京城探探情況。
「阿猴……」她瞪他一眼,他怎麼沒否認,這樣她豈不被他佔了便宜。
他裝作沒看到她的眼神,拉著她就進屋裡去。
田保忙著張羅些吃食,粗茶淡飯,來客不講究也就將就些了。
他看他們衣衫雖有些襤褸破舊,但男的白淨臉上劍眉如墨、利眸如星,氣宇非凡的神采不容小覷,恐怕是一時困於淺灘的海中蛟龍;女的清麗脫俗,一雙眸子水靈靈的惹人憐愛,臉上常綻笑意,一看便知是面美心也善的好姑娘。
「大叔,恕我冒昧一問,令堂是患了何病?」填飽肚子後,阿猴打量著這茅屋內家徒四壁,怕是又一個無錢請大夫的人家。
這問題一丟出,田保眼眶又紅了。
「眸,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小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真是人家哪腳痛偏往那腳踩。「沒關係、沒關係,只是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你們說……唉,大夫說我娘生的這怪病,要治不難,藥方簡單,但就是……唉!」
「就是什麼?」這大叔老是歎氣,唉來唉去唉個沒完。
「就是缺一味藥引。」
「什麼藥引那麼難找?」阿猴開口問。
「唉,你們看我住的房子也知道,我只是個窮樵夫,平時砍些柴、獵些活物到不遠的小鎮賣賣,日子能過得溫飽也就不錯了,偏偏我娘得這病,說要五錢的珍珠粉當藥引,我長這麼大連一滴點的珍珠末都沒瞧過,哪有多餘的錢財去買那貴煞人的東西呢?唉!」
「珍珠?我有!」秦小石一聽完,直覺地喊。
「小石頭!」阿猴來不及制止她,她不是說那顆珍珠要拿去救她的天堯哥嗎?珍珠要給了人家當藥引,她怎麼賣錢?
「你有?」田保聞言露出個大喜過望的笑容,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聽到阿猴喚她,她才猛然驚覺自已好像太衝動了,那顆珍珠可不是幾兩的事,阿猴說的,少說也有幾百兩,再湊個幾百兩就可湊到救天堯哥他們的錢了,她實在不該這麼隨便就給人……可是,人命關天呀,見死不救又不是她小石頭的風格……
她的猶豫全表現在臉上,田保雖有些失望,但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苦澀地笑了笑,「沒關係,生死有命,我早看開了。」是他做兒子的沒本事,要怪就怪老天爺怎麼淨欺窮人。
阿猴像是瞭解她掙扎地說:「給大叔的娘治病吧!錢,再賺就有了。」
這兩句聽似雲淡風輕的話,卻震得秦小石心底一動,他……怎麼跟自己想的一樣?而他知不知道,當她聽到他這麼說時,頓時內心如有顆大石卸下,像是有人分去她的重擔,支持她所作的每一個決定。
輕輕勾勒一個笑,她從懷裡掏出那顆珍珠來,遞給田保,「大叔,這給你。」
田保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手中的珍珠,好大一顆呢,在油燈映照下散發著黃亮光芒,他揉揉眼,沒看錯,面前真有顆珍珠,能救他娘的珍珠……
但他怎麼能收呢?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路人而已,他怎可承受人家這分大恩,他要怎麼還呀!
秦小石握住田保呆愣住的手腕,攤開他的手掌,將珍珠放進他掌心。「大叔,如果我姥姥的病也能用珍珠粉治,那我這顆珍珠是決計不會給你的,不過我姥姥用不著這顆珍珠,所以今天就讓給你吧!」
田保的眼眶紅了,感激的淚水流了滿臉。「我……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謝你……我向你磕頭……」說著,他膝一屈,就要跪下。
「唉,別!大叔你這樣不是要折煞我嗎……阿猴,你別坐那笑,幫我來勸勸大叔呀!」
阿猴幫忙扶著田保。「是啊,大叔,你行這大禮叫我娘子怎承受得起呀!還是趕快把珍珠磨了,救人要緊。」
秦小石瞪了他一眼,他在胡說什麼!這筆賬先記著,待會有空再跟他算。「是啊,大叔,先去救你娘吧!」
「謝謝、謝謝你們!」
太好了,他娘有救了。這對小夫妻的恩情,他是沒齒難忘。
夜深了,秦小石和阿猴和衣躺在草床上,兩個人四個眼睛都直睜睜的,屏息聽著身邊那人的動靜,壓根睡不著。
小猴子和小紅相偎睡在床腳下,它們現在已經變成好朋友了。
「喂,你睡了嗎?」大叔誤會他們是夫妻,理所當然安排他們同睡一張床,讓她想拒絕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
是嗎?可是他的聲音怎麼聽起來好低沉,有些沙啞……
「怎麼了?」她喚了他卻又沒說什麼,他忍不住出聲問她。
「嗄?什麼?」她在想什麼呀,他的聲音再怎麼好聽也不關她的事呀!「喔,我是想說,你今天說錢再賺就有,我想問你是要怎麼個賺法?」
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想問的是大叔說他們是夫妻時,他為什麼不否認?可她不好意思問。她的耳根像要燒起來般發著熱,暗自慶幸有漆黑夜色幫忙遮掩她緋紅的雙頰。
他聳聳肩,「天知道!」
她一聽猛然以肘撐起身子看向他,儘管眼前烏漆抹黑的,什麼也見不著。「那你話還說得那麼滿,現在沒了珍珠,我要怎麼救人?」
「你敢說,你當時心裡不是跟我一樣的想法嗎?」很奇怪的,和她相處雖然才兩天,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已認識她一輩子,瞭解她至深至深。
他明白,即使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把那顆珍珠給大叔他娘治病的。
「呃,也……也是啦,可是這麼一來,天堯哥他們要怎麼辦嘛!」她煩惱地說,唉,事情又好像回到起點,忙和了半天,到手的錢財還是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