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禮數不夠,驕妄過甚,她非挫挫他的銳氣不可。
「好,我們走。」揮手示意,候在廳外的一群宮女魚貫走進。她喝令道:「領著眾秀女回房歇息吧。」
說著,她一手攬住楊妤嫣的臂膀,「采兒,走吧,你這般好樣貌是等著當後當妃的命,這晉王沒眼光,放心,皇上絕對不會錯過你這顆明珠……」
「慢著!」又是一聲冷喝。
唷,原來還是動情了嘛!秦國夫人眉一挑,腳步卻沒有放慢。
「楊采兒留下。」趙陽的聲音軟了下來,他氣自己的妥協,可是有些事情他想問個清楚。
秦國夫人帶著楊妤嫣折了回來,故意面露難色地道:「這……人都走光了,留你們孤男寡女的兩人……」
「大廳上我們會做什麼好事?」他諷刺道,這假道學的女人!
「都沒人了誰知你們會不會……」知道自己這話是說得有些逾越了,她訕訕地住了嘴。
他嗤哼一聲,「放心,我真要對她怎麼樣,她鐵定就是晉王妃了。」
秦國夫人這才勉強地笑了笑,「唉,就別到時翻臉不認就是了。」
輕拍了下楊妤嫣的手,她深深看了晉王一眼,沒多說什麼就走了。
接下來一室凝重安靜,空氣中充滿沉悶。
楊妤嫣偷偷抬眼眠向趙陽,發現他的目光雖停在自己臉上,可心神似乎游離,飄泊到遠方。
此刻,她不用再畏懼周圍有旁人的眼光了,她大膽的回視他,故意讓自己眼中的愛意一覽無遺。
他竟臉紅了。她輕笑著,唇不自覺地微微噘高。
好像!嫣兒笑時也是像她這般,讓他的心怦然一動……
清清喉嚨,他像要掩飾什麼似的別過臉去,「你姑母葬在什麼地方?」
嗄?誰?
愣了一下,她才想到原來他問的是自己。
「嗯,呃……」該怎麼說呢,真正的她又還沒死,她哪知道她將來會葬在哪?「廬城外的西小坡。」不得已,她只好說出那個難產而死的婦人的葬處。
不過真要有人去那兒尋楊妤嫣的墓碑定是尋不著的,爹他仁厚,再加上怕咒她,堅持以人家原來姓氏安葬。
見他一臉不豫,她試探地問:「你……還想著我姑母嗎?」
他掃她一眼,反問著她,「你知道些什麼?」那睥睨的神氣,完全把她當一個小女孩看待。
她氣一悶,「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姑姑她被人送出宮,還被賜白帛自盡。」她不喜歡他這般幼稚,對個小女孩擺什麼王爺架子!
她知道他不馴時就是這副表情,眉挑得高高的,彷彿要聳到天上去般,鼻裡哼著氣,誰來他都不屑一顧。
可話才說完,她自己竟難過起來,這出宮後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明白。
「你……」他的表情軟了下來,「你的眼圈兒怎麼紅啦?」看到她難過,他的心不知怎的驀地一窒。
「沒有。」楊妤嫣倔強地深吸口氣,把淚水和想起的一切都吞回肚裡,她才不要在他面前示弱,她也不能,以前她一哭,他也會跟著哭的……
趙陽淺笑了下,像是被勾起某段美好的回憶,「你跟她好像。」
她們就是同一人呀,可這事她卻是永遠都不能告訴他,只能令他趕緊愛上現在的自己,只剩下三十九天了。
「你姑母……死的時候,有說些什麼嗎?」他神情黯然,似乎極其不願說出那個字。
「她……她說……」自己要死之前會對他說什麼呢?「她說她愛你!」一句愛語不經意地衝口而出,她臉一紅,可卻坦然,這的確是她惟一想說的。
他動容不已,心陣陣抽痛起來,她到死都還是這般心意對著自己……是他沒用,保護不了她。
「你別難過,姑母還說……還說要是我有機會看到你的話,要告訴你別一直惦記著她,世間的好女孩還很多……」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是哪門子安慰,依她的個性絕不會說這種違背良心的話,要她上山採完蘼蕪後,下山遇著故夫,還得跪著聽他說新夫人的牢騷,她可辦不到。
他瞇起眼睨她,「她真的這麼說?」
啊,糟糕,被發現了!真不愧是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人!楊妤嫣摸摸耳垂,她得趕緊想些別的話來岔開話題才好。
趙陽心裡又是一震,她這摸耳朵的小動作可真熟悉呀!
「呃,王爺,你……你選好王妃人選了嗎?」哎呀,羞死人了,這番問法不是變相地像她向他求親嗎?
提到這件事,他的臉一冷,「哼,這事輪得到你管嗎?」他早鐵了心,這輩子非嫣兒不娶,她死了,他的愛情也亡了。
悶哪、恨哪!他不想再和她瞎扯下去了,即使她長得再像嫣兒,甚至還多出一股青春的嬌俏風情也一樣,那不是他要的。此刻,他只想要酒,喝他個酩酊大醉,好解千般憂愁。
「我當然得管,因為……因為……」因為她得和他在一起,他才有機會愛上她;因為她只剩三十九天了,動作再不快一點,她會死得冤枉。
瞥見大廳外秦國夫人鬼鬼祟祟探頭的身影,看來她還是不放心讓他們獨處,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腦海,不及細思,她拉著他的衣襟,踮起腳尖,硬是湊上自己的嘴,一吻——
她什麼也不想管了,這是她久違的溫柔呀!他的味道是如此熟悉,他的唇瓣是如此溫暖……
猛地,被一股勁力推倒在地的她迷惑地眨眨眼,沒心思去管摔疼的手,只是不解地看向她幸福的所在。
趙陽瞠目看著她,紅著臉氣急敗壞的怒吼,「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唷,作賊的喊捉賊是不?人家好好一個閨女被你污辱了,你還好意思嚷嚷!」秦國夫人早在他們相吻的那一刻就衝了進來,依她的角度看,的確是他輕薄她沒錯。
「我哪有污辱她……」
趙陽話還沒吼完,就被秦國夫人一陣快語給搶白。
「嘖,剛剛我要出去前你可說了,要對采兒有什麼不規矩,你就得娶她為王妃。」
他張口欲說些什麼辯駁,好半晌卻沒吐出半個字。
他原本怒瞪著楊妤嫣的眼,忽而轉為一絲輕蔑,繼之面無表情,再也探不出任何溫度來。
「因為你想當晉王妃是吧?」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趙陽轉頭就走,沒有看見她坐在地上拚命地搖頭。
「晉……晉王,未經通報您不能進去……聖上和宰相……」
宋真宗趙恆正和一班臣子在御書房裡議事,突然被一陣吵嚷聲給打斷。
「怎麼回事!」趙恆不悅地問,寇准這老頭,為了歲幣的事在他耳邊諫言了一個下午,他不耐的情緒,此時已漲到最高點。
不等人回報,他已經看到造成這混亂的源頭——他的皇弟趙陽。
只見他怒氣沖沖的向自己走來,趙恆愉悅地笑了,煩了許久,總算可以找點樂子……不,應該說是樂子自己找上門來。
龍顏一沉,他轉向寇准,「歲幣之事朕心意已決,況且我大宋乃信義之邦,豈有言而無信之理,眾卿家不必再勸,先退下吧。」
寇准還想多說什麼,但見皇上揉著額角,一副倦怠的樣子,歎了口氣,只好挫敗地亦隨著其他大臣退了出去。
「少裝了。」趙陽冷哼一聲,他這皇兄只要對上寇准就沒轍,老是裝死裝活的以病遁避掉那老頭的碎碎念。
聞言,趙恆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走上前,「晉王,今天火氣很大喔!誰惹你生氣啦?」
趙陽橫他一眼,「你少幸災樂禍!」他揚揚手上的黃布帛,沒好氣地道:「你心知肚明。」
趙恆挑起眉,睨了他手上的東西一眼,「聖旨嘛,朕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朕每天下那麼多道詔書,不知你拿到的是朕的哪一項美意?是否是要封你為宰相那則?這次和遼人作戰,你的先鋒軍以床子弩將統軍撻覽射死,遼軍因而大敗,真可謂功不可沒……」
「不是這個。」他臉色鐵青,該死的,要敢真封他為宰相試試!
「要不然是什麼?」趙恆故作不解。
「你敢說你不知道?」趙陽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幾個字,太監來宣旨時,他一聽簡直快氣炸心肺。「這賜婚的事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嗎?」
「喔,那件事呀——」趙恆低笑幾聲,看足了他氣炸的臉後,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男大當婚,你都二十歲啦,再不娶難道等著當和尚呀!」
真過癮,好久沒見到他這副失控的模樣了,看來賜婚一事真是一箭雙鵰,整到了晉王一回,也順道解決了他的終身大事。
趙陽瞅著他好一會兒,眼神深邃而堅定。「她死了,我留在世上獨活也沒什麼滋味,出家當和尚……」他冷哼一聲,「亦未嘗不可。」
趙恆聞言一驚,他在說什麼呀?這秦國夫人不是說一切都包在她身上,晉王看中了廬城縣令的孫女兒,若婚事順利的話,他還打算給楊敬這個未來姻親陞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