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亨橫了他一眼,「又不是我們害的,他要找人報仇也該找那只魚才對。」
楊妤嫣眼見眾皇子似乎是沒有救趙陽的意思,一個勁地在那插科打渾,又看趙陽離池邊越來越遠,她一急,一咬牙,深吸口氣抖顫著身子躍下池去。
她滿腦子要救人,壓根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到趙陽身邊的,只知當自己捉著了他的小身子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嗆到了,一咳又喝了好幾口水,無法呼吸;她雙手無意識地舉高趙陽,不叫他淹著,自己的身子卻不知怎麼越來越重,直往下沉,眼前也一片白茫,什麼都模糊了……
楊妤嫣醒來時只覺喉頭像火燒過般,又刺又痛,她頭也疼著,耳畔直傳來陣陣細碎的嗚咽啜泣聲。
她想張眼,可眼皮卻沉重得像壓了千斤鐵。她聽得出來是陽兒在哭,她得去摟著他、哄他,問他什麼事難過啦?是不是又被其他皇子欺負了?
「十二皇子別哭啦,太醫不是說了嗎,嫣兒沒事,幸好路過的太監有人識水性,要不你們倆早結伴去陰曹地府見閻王了。」
「呸呸呸!小雲兒你說這是什麼渾話,這般咒小皇子和妤嫣。」袖梅瞪了她一眼。
小雲兒吐了吐舌,「哎唷,人家只是想安慰小皇子嘛,你沒瞧見他哭得眼都腫了。」
袖梅望了望趙陽,又轉頭看著仍不省人事的楊妤嫣,這兩人一向就出奇地好,像朋友,又像母子,一同生活了這些年,她想,妤嫣和小皇子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無人可取代彼此的。
趙陽見楊妤嫣的眼皮似乎顫動了下,他抹抹淚眼,清朗的嗓音都哭啞了,「醒了、醒了,嫣兒醒了。」
袖梅和小雲兒連忙湊近。「妤嫣,你覺得怎麼樣……奇怪,我要青青去端碗薑湯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小雲兒哼道:「那懶丫環頭八成留在御膳房偷吃了,我去瞧瞧。」她瞅了瞅楊妤嫣,有些心疼地為她撥開遮到眼的劉海,「臉色怎麼還是這麼蒼白!我再吩咐膳房熬些補氣的藥來。」
袖梅看著她出了房門,才又轉頭回來,發現小皇子竟爬上床搖著楊妤嫣的手,哭音濃厚地喊著。
「嫣兒,你怎麼又睡著了嘛,你醒來啦,醒來和小陽兒玩呀!」
袖梅連忙將他攬下床來,「別搖她,她會不舒服的。」
趙陽的手原本還拉著楊妤嫣的不放,聽到她這麼說,一驚地鬆開了手。「別……別不舒服,陽兒不拉了。」
楊妤嫣忍住喉嚨火灼般的疼痛,伸出手來反倒握住了他的小手。「我……我沒事……」
一聽到她的聲音,趙陽「哇」地一聲,剛收的淚勢又奔流了滿臉,他終於放下心來,嫣兒不會死掉了,不會去當水鬼的新娘了。
「嗚……嫣兒,你沒有死掉了……嗚,我不要你去當水鬼的新娘,你要當就當陽兒的嘛!」
當那兩名路過的太監救起兩人時,趙陽意識還很清明,雖不住地嗆咳著,但還是注意地看著楊妤嫣,她渾身濕淋淋、臉色死白的躺在那,快嚇壞他了,見她這樣,簡直比自己落水還可怕。
一名太監不斷地壓著她的腹部,他不咳了,直愣愣地看著毫無動靜的她,小小的心靈還沒意會到死亡是怎麼一回事,就已先感受到害怕。
趙亨三兄弟還沒走的在看熱鬧,趙J有些沒用地顫著聲問:「她、她……她不會死了吧?」
趙亨撇撇嘴,「死了就算了……唔,不過也有點可惜,白白便宜水鬼,撿到這麼標緻的宮女給他當新娘。」
趙陽聽見他的話惡狠狠地瞪向他,他知道這話是在咒楊妤嫣,他氣極了,小小的拳頭握得死緊,「你別亂說,嫣兒才不會去當水鬼的新娘!」
趙亨看見他目露凶光,心下隱隱浮起些詫異和……害怕。怕?!見鬼了,他會怕這小不隆咚的小鬼?
「哼,我們走,懶得跟這小鬼一般見識!」他壓下心中這股不明的懼意,這小鬼好像要撲上來咬他一口般,他最怕痛了,若要受此無妄之災多倒霉,還是走為上策。
吱,這筆仇先記著,改天再給他好看。
這時楊妤嫣嘴中吐出一些污水,轉移了趙陽的注意力,否則下一刻,他鐵定已衝上去給他的兄弟一頓好打。
可趙亨的話已在他心裡生了根,他好怕,好怕她真去當水鬼的新娘不要他了。
楊妤嫣虛弱的一笑,安撫著他,「嫣兒不能當你的新娘,我太老了。」
袖梅也打趣道:「就是,她當你娘還差不多,還新娘咧。」
誰知趙陽竟一臉堅定,「我要嫣兒當我的新娘。」
楊妤嫣和袖梅都笑了起來,也不把他的童言童語當真。袖梅瞧向她,「覺得怎麼樣?肚子餓不餓?」
她搖搖頭,「對了,陽兒吃了沒?」這時房裡已掌了燈,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
「我要等你一起吃。」趙陽自己說了。
「喀,你聽見了,是他不吃的,可別說我們伺候不周呀!」
楊妤嫣一聽,連忙掙扎著起身,「都什麼時候了,陽兒竟然還沒有用膳……」
才說著,小雲兒手提著膳盒走了進來。
「誰要用膳啦?呵,我就知道大家一定都餓了,瞧瞧我拿了什麼回來!」她獻寶似的說:「有桂花蹄膀、玉藕烏雞湯、三珍粥……」
楊妤嫣下了床來到桌旁,盛了一碗粥,招呼著趙陽。「陽兒來,先吃粥,別餓著啦!」
趙陽爬上椅子,有些搖搖晃晃地站起,看得一旁的三人心都快跳出來了,生怕他一個不慎摔下椅子可就不得了啦。
「陽兒,你……」
「小皇子,小心哪!」
只見趙陽拿著勺匙,潑潑灑灑地好不容易也盛了一碗粥,然後推到楊妤嫣面前,對她一笑,「嫣兒,你也吃粥。」
楊妤嫣動容地瞅著他,真不枉自己將他疼入心哪,這芽尖兒般的小人兒是這般體貼著自己,想著,一抹霧氣便掩上眸來。
袖梅心細,不想她剛受驚的身子又為這點事兒哭哭啼啼,這小皇子對嫣兒特別好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啦。「來來來,大家一起用吧,我也餓壞了。」
眾人拿起著吃了一會,楊妤嫣突然環顧左右,奇怪地問:「青青呢?怎麼不見她?」
小雲兒放下碗,哼了一聲,「別提了,我去御膳房時問了一下管事的福公公,青青怎麼去端碗薑湯去那麼久,可福公公竟說壓根沒看到那丫環頭的人影。」
「沒看到?!那青青上哪啦?」
「我也奇怪著,不過沒心思去尋,誰知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她手裡提著膳盒一臉匆忙,我以為她是要回咱們昭景宮來,正想招呼她一塊走時,她看到我卻像見到鬼,飛也似的跑了。」
袖梅瞪了她一眼,「都怪你,平常對她那麼凶,她見了你就怕。」
小雲兒一臉大受冤枉地喊,「我哪有凶,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那丫環頭懶得跟尊菩薩沒兩樣,她以為她進宮來是當娘娘嗎?什麼都不肯做,我不罵她兩句怎成!」
楊妤嫣淺笑道:「你哪是罵她兩句,成天就聽你喳呼的聲音沒停過。」
「唉,你們的意思是說我欺負她嘍?天地良心,我小雲兒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心腸軟得很,再說人家現在有了新靠山,我還得怕她幾分呢!」
「新靠山?此話怎說?」
小雲兒神秘兮兮地,還故意壓低了聲音,「你們猜,她提著膳盒要上哪?去皇上新寵羅美人那兒呀!我遇到她時,她後頭不遠處也有兩個小丫環頭提著膳盒,我攔住她們一問,說是羅美人要用點心,她們拿不完,才請她幫忙的。」
「她去羅美人那幹嗎?」袖梅一愕問道。
「她老嫌待在我們昭景宮沒前途,皇上不上這來,她那花般青春就要這樣白白凋零。現在可以巴結新寵羅美人,要是皇上臨幸羅美人時對她一見驚為天人,她就出頭了,所以怎麼可能會放過這飛上枝頭的機會?」
「我去找她回來。」楊妤嫣放下碗筷起身,「這事要給管事的公公知道了,難保青青不會受頓責罰。」
「唉,別了吧,你對那丫環頭那麼好幹嗎,她也不會感激。」
「嫣兒,我吃飽了。」趙陽跳下椅子,來到楊妤嫣身邊。
「你看你,吃得一嘴油。」她掏出巾子,為他拭嘴兒。
袖梅也放下碗筷,「小雲兒說的對,別理那丫環頭了,想回來她自會回來的。時候也不早了,你服侍小皇子手腳洗洗,準備就寢吧!」
稍晚,星斗滿天,今天初一,不見口月牙兒,更顯得星河皎潔。
楊妤嫣哄著趙陽,為他唱著小時候娘唱給她聽的小曲兒,伴他入睡。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下午的事讓他餘悸猶存,他緊捉著她的袖子,眼睜得老大,好像怕她會離開似的。
「怎麼啦?還不睡,明早打瞌睡被夫子訓可別哭唷!」她停下哼歌,愛憐地撫著他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