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雲繡,我並沒有怪罪你,只是你從來不會犯這樣的錯。」趙子惟繫好腰帶走近她身邊。「從昨晚就覺得你怪怪的,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誰欺負了你?」他開玩笑的問著。
雲繡是負責碧清院的大宮女,有道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誰欺負了她,就等於是跟他這主子過不去。
「是、是……」想到傷心處,雲繡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趙子惟更足加深自己的臆測。「雲繡,誰欺負你大可說出來,我定能為你做主。」
「是仙靈,她……」
仙靈?不就是那個滿口胡謔的算命仙,不待雲繡說完,趙子惟怒不可遏地一掌擊在桌上。
「好哇!沒想到她柔柔弱弱的,卻是心機深沉。」趙子惟怒道。他不明白自己氣些什麼,是氣姚仙靈無端地惹雲繡哭泣,還是氣自己沒發現她天真爛漫的表象下競藏著難測的壞心腸?
「主子,您誤會了!仙靈她沒有欺負我。」顯然主子誤會了什麼,雲繡趕忙為姚仙靈澄清。
「那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雲繡把事情的始末講了一次。
瞭解事情的緣由,趙子惟反而斥道:「一向精明的你,怎麼會相信這麼沒根據的話?若要說那姚仙靈算得有多神准,豈會錯算我有滅門之災?」
「主子有所不知,咱們身為宮女的,不比出外的遊子;雲繡雖身處宮中,無時
無刻不心繫著家鄉中的親人,加上仙靈的一席話,更令雲繡憂慮萬分,愈不想去想它,就愈在意它。」
心事一說出口,雲繡的心情儼然平復,恢復往常的鎮定。
「這也不能怪你,大多數身處宮中的人都像你一樣,就連宮中的嬪妃數十載沒見過親人的大有人在。」
「王子,雲繡沒事了,說出來之後反而覺得如釋重負,輕鬆許多。」雲繡心想,主子不但沒怪罪她的伺候不周,還聽她說心裡話,像這麼好的主子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她暗暗發誓對六皇子絕對要忠心不貳。
「那就好,別為姚仙靈那幾句一點可信度都沒有的話,就硬讓自己往死胡同裡鑽。」
「是,主子。」
趙子惟瞧了她一眼,雲繡強裝鎮定,但眉宇間仍透露出內心的忐忑不安。
這姚仙靈可厲害了,幾句話就可以擾亂人心,看來他得警告她別亂開她的「金口」,免得弄得人心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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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仙靈第一天上工,盡責地照雲繡的交代,把澄觀閣裡裡外外擦拭乾淨,正想重新打盆水,才走出澄觀閣沒多久,就被幾個碧清院裡的小太監給叫住。
「仙靈、仙靈,聽說你會相命,你幫我瞧瞧,我若去摸兩把,會不會有小財入袋?」問話的太監年約二十歲上下,平日就喜歡與幾個太監小賭一把,然而最近手氣卻背得很,苦無贏錢的機會。
數雙期盼的眼眸盯著她,而他們央求的也正好是她的專長,姚仙靈當然樂意為他們卜算,找了地方放下手中的水盆,她便開始為眾人算命。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專心的為方纔那名太監看相所下的結論。
「什麼意思?」
「就是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錢財早已注定好,別把時間浪費在發橫財上面。」
姚仙靈剛說完,就換了另一個人急著問:
「仙靈,你看我有沒有當大內總管的命?」
「四十歲以前總是天不從人願。」頭一次這麼多人爭著給她算命,姚仙靈自是高興,愈算愈起勁了。
「那四十歲以後呢?」
「你就習慣了。」她擺出一副非常遺憾的神情。
「嗄……」意思就是說沒指望了?
「那我呢?我有沒有機會當有錢人?」這名叫張有利的太監指指自己。
姚仙靈認得他,昨天他們見過面,不明白同樣是領固定薪俸的人,除非賺得不義之財,否則怎會當有錢人呢?
「你啊……眼角微垂,雙目不夠有神,鼻尖如刀,很難有偏財運,倒不如這一生安分守己,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姚仙靈故意這麼說,目的是希望他別財迷心竅,誤入歧途。
「嗄!真的啊?」張有利失望的離開。
「該我、該我……」
「逢三、五則發,會有小財入袋,卻不能守……」姚仙靈認真幫他們算著命,心裡也暗想,為何她在大街上擺攤的時候沒有這樣的光景?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一道嚴厲斥責聲插入他們的談話中。
趙子惟老遠就見一群人圍著姚仙靈,不動聲色的走近,才知道她又在幫人算命,二話不說他開口就罵。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姚仙靈,因為他的出現被拉回到現實。
原本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現在都排排站,大氣不敢吭一聲。
「沒事可做了嗎?」
趙子惟這一吼,一夥人連忙作鳥獸散,誰也不敢逗留。
姚仙靈嘴巴上不說,其實心裡挺不舒服的,好不容易做了算命仙的美夢,竟然一下子就被他戳破。不過,既然主子吩咐了,姚仙靈轉身欲走,卻被趙子惟喚住。
「等等!」
「還有事要吩咐嗎?主子。」
「以後不准你再妖言惑眾。」
什麼?他竟然把她引以為傲的算命稱作是妖言惑眾?就算是她的主子,她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見姚仙靈一副要痛宰他的模樣,趙子惟不在意地一笑,「不是嗎?算命的不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
姚仙靈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的大吼:
「你!不准你侮辱我!」
第三章
姚仙靈粉拳緊握,不顧主僕之分,雙眼怒視著趙子惟。
然而他卻眼眸含笑,欣賞她凶狠的氣勢。
「不准你說我是妖言惑眾!」見他輕蔑的笑容,她實在很想一拳揍歪他的嘴。
「你也不噍瞧自己有幾兩重,學了點皮毛就想當神算;若真是算得準的話,怎麼沒算清楚自己會有做人家奴僕的命運?」趙子惟幾句話便把她貶得更低了。
姚仙靈氣歸氣,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
她是沒算過自己的命,到底是不是當算命仙的命,但就算她現在為奴為僕,還是能把算命當成副業,這又礙著他不成?
「我告訴你,就算我現在幫人算出來的有出入,但只要我努力個十年之後,鐵定是個神算。」
「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說吧,現在你給我安安分分地做好奴婢的本分。」
「你……」姚仙靈真的被他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本想再與他爭論,卻有人搶先她一步。
「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啦,連對下人說話的氣焰也高張。」來人說話的口氣酸不溜丟的。
聽出說話者何人,趙子惟心下一驚,意外他的造訪;雖然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他們一向水火不容。
兄弟之間他無意與誰結怨對峙,但四皇兄趙品應總是仗著母妃和自己得父皇的寵而恃強凌弱。尤其是任何可能是太子人選的人,都是他盯視的目標,幸好父皇還公正,否則他們會被整得有多慘可想而知。
他一直認為自己會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如今寶座易人,心裡定是有諸多不平;可想到今後,他和五皇兄會有更多的麻煩。
有道是會叫的狗不會咬人!
雖然眾多皇子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剌,倒也不至於被他痛下毒手。可怕的是,他明著不能如何,卻暗著來。
瞧方纔他只不過說了姚仙靈兩句,就被他說成那樣;不過,瞧他的模樣,擺明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若他真成了太子,那天下才是雞犬不寧呢!
「四哥怎麼來了?」
「怎麼?沒事就不能來你這裡一敘,閒話家常了嗎?」趙品應微怒的問。
氣氛為之緊繃,偏偏姚仙靈有眼無珠,沒發現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一見趙品應便忍不住驚歎的說:「這位爺的面相好,一生顯耀富貴,享祿之命。」她馬上就忘了趙子惟的警告。
姚仙靈的話說得趟品應心花怒放。「這小婢的嘴真甜,我喜歡。」
「四哥,她才疏學淺,又喜愛班門弄斧,實難登大雅之堂。」因為趙品應的「我喜歡」這三字,弄得趙子惟一陣緊張,沒來由的感到膽戰心驚,一時間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些什麼?
「難不成,你認為她說錯了嗎?」趙品應目光凌厲的一瞥,似乎不滿因為自己沒被冊封為太子,他就不把他這兄長放在眼裡。
「不,我是怕她失言,四哥會怪罪。」趙子惟恭敬地一揖,顯示他是尊敬他這皇兄的。
「既無失言,何罪之有?」見六弟唯唯諾諾的模樣,趙品應的虛榮心大發,咄咄逼人的氣焰消減許多。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但要是他聽到了不好的預測,屆時不惱才怪。趙子惟不禁想著。
「那你瞧我有沒有當皇帝的命?」趙品應急切地問姚仙靈。
明知道太子已經冊定,趙品應競還敢大刺剌的問,若父皇仙逝,繼大位的也不是他,這麼問不是代表著他意圖不軌、存心不良;若姚仙靈的答案是肯定的話,就會令四皇兄懷有一絲希望,但若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豈不是會得罪他,讓他為此事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