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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彌爾

  龍昊雖然年幼登基,卻不似歷史上那些幼年登基的皇帝們受輔政重臣所挾,養成懦弱、無主見的性情。早年雖有傳少年天子的親舅姒文忠輔佐朝政、不願放權,可自皇帝十四歲親政後,所有謠言不攻自破。

  現今已二十七歲的皇帝龍昊可謂年少英武,治國有方,堪稱一代明君。他任人取賢,廣納意見,使各方歸附,願為驅使。

  雖然當今朝廷人心歸附,國力漸盛,可也引來蒙古藩國垂涎窺伺,竟不自量力意圖入主中原,先是侵略了科爾沁草原,又想揮師南下直取京城。

  龍昊御駕親征平亂,他挾富足的國力支援,自身又具備軍事才能,兵將更是驍勇善戰,可謂勝券在握。任何明眼之士皆能看出,這場戰爭龍昊必勝無疑。

  可奇怪的是,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龍吳卻打了足足半年之久。不過,他還是在過年前一個月徹底勝利了,今日正是他得勝還朝的日子。

  位於北方的京城四季分明,如今年關將近,京城從子夜開始就瑞雪霏霏。

  龍昊彈了彈肩頭上的落雪,他已進京五天,十天前他便讓侍衛假稱自己途中偶感風寒,回京速度就此減緩,而他自己卻早和貼身侍衛那朗快馬加鞭、提前返京了。

  信步走在宮闈中,黃瓦朱牆覆蓋著皚皚白雪,肅穆中更顯貴氣。皇宮之大、宮殿之多,就是入宮幾十年的老太監也會迷路,龍昊已在宮裡亂逛近一個時辰,還是找不到御書房;卻被一陣陣烤肉香引到了宮中東南角一處宮苑,肉香誘人,他輕輕一縱,穩穩地落在琉璃瓦上,瓦上積雪竟絲毫末落。

  這裡只是一般嬪妃的宮苑,所在位置離他日常的活動範圍實在太遠了,普通妃子若分派至此處,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得見龍顏一面。

  這裡的佈置也不似御書房附近的宮苑植些富貴吉祥的牡丹、芍葯,而是植了幾株蒼勁有力的紅梅。

  院子中一個火勢正旺的炭盆正在烤著鹿肉,陣陣肉香由此傳出。而桌旁的女子才真正令他驚歎,身為皇帝擁有佳麗三千、嬪妃無數,他卻從未見過美得如此出奇的女子。如此尤物一定是媚臣所獻,為什麼一直養在深閨無人識?

  院中的玉盞兒絲毫不知有人立在牆上看她,輕拈一片已熟透的鹿肉放入口中,艷紅的小嘴因為燙而急促地呼出熱氣,玉手也在嘴邊扇個不停。

  「味道好極了,只可惜……」玉盞兒眨了眨水靈的大眼,對著房中叫道:「銀羅,拿些酒來,要那罈燒刀子。」

  侍女銀羅端著溫熱過的燒刀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替玉盞兒斟了一杯。

  玉盞兒又割下一片鹿肉遞給銀羅。

  「小姐,你……」

  「吃啊,味道好得很,你待會兒想吃也沒有了。」說著,將肉片放入銀羅口中,自己又吃了一片,並喝了口酒,一臉滿足的神情。

  銀羅好奇地問:「小姐,為什麼不喝四姑爺送來的陳釀葡萄酒?聽說和西域人送給皇上的一樣呢!這燒刀子才幾兩銀子一壇,可惜了上好的鹿肉。」

  玉盞兒一笑,手中拿著紫玉盞把玩。「傻丫頭,葡萄酒怎比得上烈酒烤肉來得相配,像草原上馳騁的牧族一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多痛快。」

  龍昊驚詫於這女子的絕美容顏,更驚詫她的所作所為;雪地烤肉飲烈酒、不著宮裝、不梳宮髻,宮女也不以封號稱她,而像民間一樣稱她小姐,她幾乎違背了宮中所有的規炬。

  更奇的是,她手中割肉的匕首和西域王進貢的鑲紅藍寶石匕首一模一樣,她喝幾兩銀子一壇的燒刀子竟用價值萬貫的紫玉盞裝呈,這些還不算最名貴的,她所披的那襲純白披風,是由通體無一根雜毛的異種雪貂皮製成,抵得上三座揚州城的價值,遠比他所穿的大氅貴重得多。

  這樣一個姿容傾城、所用之物遠比皇帝奢靡的女子,說是他的嬪妃著實令他難以相信。

  玉盞兒已有三分醉意,正在興頭上,開始吟起李白的詩來:「岑夫子、丹邱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龍昊從未見過有女子將這首「將進酒」吟得如此傳神,也隨著吟起來。

  玉盞兒和銀羅同時發現了站在牆上的陌生人。

  銀羅有些慌,這幾年她和小姐一直在宮中過得自由愜意,想不到今天卻被人發現,那小姐的命運將……她不敢想下去,只是將目光投向玉盞兒。

  玉盞兒的目光早已變得迷濛似水,迎向龍昊審視的鷹眸,「原來是簡王爺,您入宮好早啊!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請王爺恕罪。」說完,拉著銀羅行了個宮禮,顯得羞澀卻有禮。

  龍昊捕捉到了她那靈眸一瞬間閃過的奇異光芒。這女子當他是簡朔?也好,如此謎一股的女子,如果表白了身份使她畏懼,恐怕永難再破解她的神秘。

  「你如何知道是本王爺?」

  「王爺是皇上的親近知己,更被特許入宮隨意行走。現在皇上親征在外,您若不是簡王爺……難道是刺客?」

  好厲害的女子,好縝密的心思!他且認下簡朔的身份再說。

  龍昊飄身落地,更近一步看著這足以亡國起禍的容顏,這樣一個玲瓏尤物身在宮闈,沒有被獻給他,也沒有被善妒的妃子們除掉,還能如此快樂的生活著,她,引起他的興趣了。

  龍昊毫不客氣的在石桌旁坐下,順勢拿過玉盞兒手中的匕首,割下一片肉放入口中,又自斟一杯酒喝下去。這鹿肉味道遠比御膳房做的還妙,這女人太會享受了,比他這個皇帝還好命。

  「宮中怎容你如此打扮?」龍昊邊吃鹿肉邊問。

  玉盞兒也坐下輕呷一口酒,不答反問:「聽說皇上只准簡王爺一人隨意在宮中行走,可沒聽過還准簡王爺在嬪妃宮中飲酒談笑!」話鋒凌厲毫無怯意。

  「皇上今天還朝,你身為嬪妃,還不早些梳妝打扮,準備接駕,以慰皇上親征之勞?」

  「一將功成萬骨枯,男人以鮮血書寫功績、增添榮耀並無可非議之處,但皇上貪戀宮外生活、北國風光,把戰爭當遊戲,將戰事一拖再拖,不僅虛耗糧車又多增百姓負擔,實屬不該,親征又有何苦?慰勞之說只是後宮妃子們爭寵的一個機會罷了。」

  龍昊劍眉一皺,這女子一語道破了他久戰不歸的玄機和不體恤民情的私心,這讓他很沮喪,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細數他的不是,若是平時,她已被千刀萬剮,只是誰捨得去傷害這樣的絕色美人?

  「後宮嬪妃不可議政,你不知道嗎?」龍昊以宮規壓制玉盞兒的話鋒。

  玉盞兒不屑地輕笑,「不讓女人議政是怕壞了綱常,還是怕女人有了見地就掃了男人的面子?」

  龍昊想不到這女子柔弱的外表下竟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可她又怎麼肯屈身於宮闈之中、虛耗青春?

  此時已風停雪霽,晴空如洗,隨著一陣蕭索的長嘯聲,空中飛來一隻鵬,舞動雙翼盤旋在半空。

  玉盞兒秀眉一皺,鷙兒來得正是時候,在他面前她幾乎已沒有秘密,也不在乎讓他多知道一點。她從所剩不多的鹿肉上割了一塊拋向空中,那鵬極具靈性,一個俯衝凌空銜去鹿肉,落在窗欞上,開始撕裂鹿肉。

  龍昊看得清清楚楚,顯然這只羽毛油亮、體態矯健的鵬是為人所飼養的,而主人就是眼前這個奇女子。

  宮中妃子因寂寞難耐養些小寵物者為數不少,可也只不過是些貓狗、鸚鵡之類的小東西,豢養如此殘暴兇猛的鵬,她恐怕是第一人。而且鵬爪上還綁著一條紅線,一般只有信鴿才會做此標記,難道這女人還可以與宮外互通訊息?

  她帶給他太多的驚奇,看來她若不是朝中權貴為加宮進爵而送來的貢品,就是一個居心叵測的溫柔陷阱。

  玉盞兒直視龍昊閃爍的目光,對他的心事已猜出七八分,不禁輕輕一歎,她多年經營的一切將面臨最大的考驗。

  「簡王爺,時近正午,想必皇上的大軍已進入京城了。」玉盞兒不著痕跡的提醒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該走了。

  聰慧的姑娘!她在下逐客令,不過他是不會放手的。

  他倏地靠近玉盞兒,長臂攬上她的纖腰,唇在她耳邊呼出一股溫熱的氣息,輕輕念了一首詩:「寒梅在東園,群芳沒其姿。凝霜珍異類,卓然見高枝。」

  「我讓皇上把你賜予我如何?」龍昊進一步挑逗她。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玉盞兒雙頰飛紅,可驕傲的心性讓她仍強作鎮定,不甘示弱的開口:「好啊!與其深宮爭寵,白白虛擲光陰,我情願以身相許簡王爺。」

  「一言為定。」

  「靜候佳音。」她爽快的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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