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平章一看,連連擺手,「不是這壺,我要妳去酒窖,開一壇貼了紅封條的。」
陳嵩道:「凌老爺不必客氣,這壺就可以了。」
凌平章一臉笑意,「待客怎能隨便呢?一定要拿老酒來,平兒快去。」
平兒於是走到酒窖,果然瞧見角落擺了三罈老酒,她取下封條,盛滿一壺,提到飯廳。
凌平章揭開壺蓋,嗅了嗅,爽朗一笑,「正是這一壇。陳公子,這可是釀了三年的老酒啊!」
陳嵩笑道:「您太破費了。」
平兒將錫壺拿去溫了溫,端出來,倒在碗裡。
陳嵩看那酒,碧綠沉沉,晶瑩剔透,果然是好酒。
陳嵩雖不愛喝酒,卻禁不住嘗了一口,又香又甜,醇厚極了,味道遠勝過許多名酒。
凌平章笑問:「怎麼樣?」
陳嵩微微一笑,「凌老闆果然是藏酒高人,此乃上好的美酒佳釀!」
凌平章忽然來了興致,「看來我們甚是投契,這也是緣分。來,乾一杯!」
「應該乾一杯!不過,得按我們家鄉的規矩喝。」
「家鄉的規矩?」凌平章好奇。
「其實很簡單,男人喝滿碗,女人喝半碗,人人皆有份。」說罷,他瞄了瞄凌美萱。
凌美萱思忖,好個狡猾的狐狸,連我也不放過!她連忙叫道:「這不公平,女兒家哪會喝酒啊!」
陳嵩哈哈大笑,「我知道啊,所以只要妳喝半碗。」
平兒也嚷嚷:「不行、不行!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不一樣,女人天生就是沒有男人力氣大,所以男人得讓著女人。」
凌平章笑道:「小丫頭別替小姐說話了。美萱啊,今天咱家能脫難,全靠陳公子,妳現在可不能當狗熊啊,就按他的規矩做吧。」
凌美萱努努嘴,端起半碗酒,一飲而盡。
陳嵩見狀,二話不說,端起滿滿的一碗酒,跟著飲下。
所有人都鼓起掌,紛紛向陳嵩敬酒。
陳嵩似乎酒量不錯,連喝七八碗,依然面不改色。
凌美萱暗忖:人們都說喝酒能反映一個人的性格,看來陳嵩是個豪爽的男人!
廳內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十分熱鬧。
陳嵩因為多喝了幾杯酒,腦袋也有些不大清醒。
眾人依然輪著敬他酒,陳嵩搖手婉拒,「哎呀,頭有些昏,該歇歇了。」
平兒激他,「怎麼,不敢喝了?」
「喝就喝!寧醉石榴裙下,不上天子樓船!」陳嵩的臉雖不紅,眼卻紅了,他可不能讓這小小婢女給瞧扁。
凌美萱白了平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勸酒;平兒吐了吐舌頭,退到一邊。
凌美萱有點擔心地問:「公子,你還撐得住嗎?」
「不要緊的,放心吧,我撐得住。」陳嵩連說話都有點不知所以然,端起碗來噹噹噹地連碰六下,一飲而盡,滴酒不剩,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凌美萱勸道:「吃菜,吃菜,陳公子,別只顧喝酒,菜都涼了。」
凌平章見女兒這麼護著陳嵩,心中甭提多高興了,看來女婿這次是有著落了。
此時陳嵩幾碗老酒下肚,早就飽了,哪裡還吃得下菜?
凌美萱見陳嵩喝了這麼多酒還不醉,心中有點害怕。
其實,這種老酒的特點,是好下口,發作慢,後勁大。
過了一會兒,陳嵩越來越感到腹中有股熱氣直襲頭頂,頓時臉熱心跳,暈暈沉沉。
這下,他實在說不出話,除了沉默,便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像看到許多奴僕在廳堂內、走道上、酒席間奔忙著,跑進跑出的。
他的頭上直冒熱氣,背上浸染著汗水,氣喘吁吁,大腦漸漸變得空白,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凌美萱歎了一聲,「陳公子,你終於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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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名侍衛捧著一個紙匣進來,「老爺,這是陸川幫陸公子送給小姐的禮物。」
凌平章皺起眉,「這陸公子也真是一個勤快人,三天兩頭的送禮,難道不累嗎?」打開匣子一看,裡面竟是一根千年人參。
凌美萱瞄了一眼,淡淡的說:「扔了它吧。」
凌平章口氣持平地道:「先拿到庫房去收著,以後再說。」他轉而望向女兒,「這陸公子的爹是知府大人,我們得罪不起啊!」
凌美萱蛾眉輕顰,「我知道他的後台很硬,可是難道我連拒絕收禮也不行嗎?」
「女兒啊,我知道妳的心思,但要擺脫這陸公子的糾纏,妳的動作一定要快!等到他上門提親,就於事無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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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陳嵩漸漸清醒過來,吃驚的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床鋪很軟柔,透出一股清香味。
陳嵩豁然明白,原來自己不勝酒力,猛飲之下便醉了,這裡仍然是凌府。
陳嵩推開窗戶,天氣很晴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到極大的放鬆和滿足,挺起胸膛,抬頭望著天,頓時整個心房被秋色所渲染,變得十分的幽遠和空曠。
他這時午夜夢醒,便一點睡意也沒有,乾脆推開門,默默地踏著有些清冷的星光和路面。
一陣寒風,使得他猝然打了一個寒顫,但見萬里無雲,一輪明月高懸中天,灑下一片片銀色光華,將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都渲染得十分朦朧,星星高掛在天際,閃閃爍爍,極為誘人;池水蕩漾出迷霧般的波紋,聳立在池中的假山在水月的相映之下,更顯出一種靜態的美感,惹人流連忘返。
不知不覺中,陳嵩已走進凌美萱的小院,一進院子裡,一片芬芳花香撲面而來,閣樓內燈火未滅,使他看見種植在花圃裡的鮮艷蓓蕾。
陳嵩暗忖:咦?這麼晚了,怎麼凌小姐還沒睡呀?他不由得走向閣樓,忽然聽到有人在說話,正是凌平章與凌美萱的聲音。
窗戶正開著,只見凌美萱垂著頭,只顧扳弄著指甲,又不說話了。
凌平章在屋內走來走去,急嚷:「我的好女兒啊,妳到底是存什麼心思,倒是跟爹說說啊!」
凌美萱霍地抬起頭,正與窗外的陳嵩雙眼對個正著,叫了一聲:「陳公子,你……」
陳嵩的臉一下子憋紅,「不,我不是有意的……」
凌平章扭頭一看定陳嵩,大喜道:「陳公子,不必拘禮,你來得正好,快進來坐!」
陳嵩進屋之後,凌美萱只與陳嵩打了一個招呼,便不再說話,人的真感情哪能那麼容易就表現出來。
陳嵩問:「你們怎麼還沒睡呀?」
凌平章歎道:「唉,都不是為了我這寶貝女兒!我說陳公子啊,你覺得美萱怎麼樣?」
一聽這話,凌美萱整個小臉紅得像個烙餅似的,像做了虧心事一般偷瞄著陳嵩。
陳嵩笑得迷人,「凌姑娘知書達禮,美麗非凡,我很欣賞。」
凌平章大喜,趕緊問下去:「那麼,你告訴我,你喜歡她嗎?」
「這個……」陳嵩一時睜大眼睛,驀地飛紅了臉。
凌平章催促道:「公子不必拘束,請照實說吧。」
陳嵩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抱手作揖,「說老實話,凌姑娘太過優秀,只怕陳某高攀不上。」
凌平章拍手笑道:「這麼說,就是喜歡她了!」
陳嵩傻傻的點點頭。
凌美萱看在眼裡,像吃了一顆草莓,又酸又甜。
凌平章笑開了,「我的乖女兒呀,妳先前還說什麼不知道陳公子的心意,現在妳知道了,該滿意了吧?」
「爹,你在亂說什麼呀!」凌美萱輕輕搥著爹的後背,輕嗔薄怒,卻又夾著三分歡喜,十分惹人憐愛。
凌平章突然打開桌上的一隻桐木盒,頓時霞光四射,只見如意鑽花橫躺在盒底。
這寶貝就是一塊翡翠如意,上面嵌上七顆鑽石,閃閃發亮,如同星辰,簡直快把人的魂魄都勾走。
陳嵩日日夜夜、嘔心瀝血討凌美萱的歡心,就是為了竊取這個寶貝,這時乍然相見,心理準備不足,呆了好半晌,才喘上一口氣。
凌平章拿起如意鑽花,歎氣,「皇上將這如意鑽花欽賜給先祖,一代傳一代,如今女兒要出嫁了,這也該做嫁妝了。」
凌美萱叫道:「爹,我……」
凌平章擺擺手,寬慰一笑,「不用多說了,我先出去,你們慢慢談吧。」
如今,如意鑽花唾手可得,可是,竊取它之後,凌美萱怎麼辦?
陳嵩的內心頓時形成「炎熱」與「酷寒」兩種鮮明強烈的對比衝突,他的表情也就顯得頗為激動。
凌美萱還以為他是因為高興才激動,「陳公子,我爹就是喜歡亂點鴛鴦譜。」說罷,幽幽的垂下頭,好像正在控制著呼之欲出的感情。
陳嵩的內心很明白,她是喜歡自己的,對於這樣的好女孩,自己能忍心騙她,令她受到傷害嗎?
陳嵩伸出手,輕托她的香腮,與她四目相對。
她美得清麗、高貴,美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就像一朵獨自綻放的幽蘭,不染纖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