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川」這個如雷貫耳的姓氏,在日本如家喻戶曉的金字招牌,東川集團的永世霸業更是縱橫國際、獨步天下,只要翻一翻各大財經雜誌,就能搜集到許多鉅細靡遺的相關信息,像「財星」、「時代」、「富比士」這類企業刊物,都曾經做過一系列的專題報導。
但是,那些輝煌顯赫的家族史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一來她不貪圖榮華富貴,二來她也不想攀龍附鳳,她的感情很單純,與他的雄厚身家無關。
「妳想聽什麼?」他並不介意跟她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
「可以談談你的父母或兄弟啊。」風生替他開個話頭。
哦,那簡單。
「我有一個父親,三個母親,五個兄弟,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嫂子。」他像發表國小作文「我的家庭」一樣輕描淡寫。
「拜託!這早就不是秘密了好不好,全日本都知道的事,連坊閭的八卦雜誌都懶得再拿來當題材了,你還敢拿出來講。」風生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妳乾脆直接問妳想知道的,我也比較好回答。」
「好吧!請問,你對東川伯伯一次娶三個老婆有什麼看法?」
「他高興就好。」東川御司無所謂的聳聳肩。
「難道三位東川夫人從來不會爭風吃醋嗎?」她很納悶。
「怎麼會,她們三個感情可好了,經常攜手結伴,同進同出,不是一起環遊世界、雲遊四海,就是一起逛街購物、遊山玩水,日子逍遙得不得了。閒來沒事,就說說我們幾個兒子的壞話打發時間,要不,就聯合起來欺壓我爸為樂,最大的好處就是夫妻剛好四個人,打麻將的時候從來沒有三缺一的困擾,罵起兒子來還可以同一個鼻孔出氣,團結一致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搞分裂。」他把家醜據實以告。
「這樣啊,那你們兄弟六人會不會有什麼心結?比方說:三個母親所生的就分成三股勢力,總是互看彼此不順眼?」風生繼續挖八卦。
「妳的思想為什麼這麼灰暗?」他不禁失笑。「誰規定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定要反目成仇才符合邏輯?」
「那就是如膠似漆囉?」她進一步追詢。
「還不至於那麼噁心。」他連忙搖頭澄清。「雖然談不上什麼兄友弟恭,不過彼此間的感情都不錯。」
「咦?怎麼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一臉訝異。「豪門世家不是一向最喜歡明爭暗鬥的嗎?為了爭權奪利、圖謀家產,把整個家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電視都是這麼演的。」
「小姐,我的家庭幸福美滿又安康,請不要把那些肥皂劇情套用在我們家好嗎?」他鄭重申明。
「哦,請原諒我的膚淺。」她誠心懺悔。「那你小妹呢?據我所知,你們整個東川家族這一代好像只有她一個女生,這麼說,她一定很受寵囉?」
「嗯,疼得像掌上明珠一樣。」
「聽說她從小身體就不好,現在呢?有沒有調養好?」她關心的詢問。
「她這幾年的健康狀況已經改善許多了。」想不到連依人體弱多病的事她都知道,流通在市面上的八卦雜誌勢力果然不可小覷。
可是說也奇怪,他今天似乎有點反常,以往只要她一發問,他就開始頭痛,如今面對她接踵而來的問題,他非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甚至還有問必答,簡直寬容得不可思議。
猶記得她上班的第一天,他還信誓旦旦的警告她,如果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最好趕快改掉問束問西的壞習慣。怎麼才事隔一個多月,他的原則就變了?想來想去,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他突變的異常現象--他今天心情好。
不過,他拒絕承認這和她昨天的告白有關,即使那句暗示性的告白害他昨夜失眠。
「有恢復健康就好。女孩子一生中最璀璨的黃金時期就是花樣年華的階段,假如沒有盡情的燃燒青春,豈不太可惜了。」風生語重心長的表示。
就拿自己來說吧,她今年二十六歲,青春燃燒了一大半,再過不了幾年,就連璀璨的黃金階段也沒了,可是,她到現在依然一事無成,學業、工作、愛情,沒有一樣稱心順遂。
半途而廢的學業暫時停擺,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如願完成;明明嚮往醫教工作,卻誤打誤撞當上他的貼身助教兼助理:長久以來沒談遇半次戀愛,好不容易情竇初開,偏偏看上一個不解風情的龜毛男子。
唉……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風生的俏臉忽然垮下來。
「妳又怎麼了?」他瞥她一眼。
「我頭痛。」她苦惱地按著太陽穴。
「頭痛就去看醫生,醫院在隔壁,自己去掛號。」他懶洋洋的靠向椅背。啊,吃得好飽。
「你也是醫生啊,不如你幫我吧!」風生意味深長的望著他。
「可以,幫妳打一針,包妳藥到病除。」
「沒用的,心病需要心藥醫,而且只有你才能讓我痊癒。」
那雙含情脈脈的露骨眼神盯得他全身發毛。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怎麼幫妳?」他立刻進入警備狀態。
「那還不簡單,只要你肯撥出一天的時間,陪我吃飯、逛街、看電影,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風生鼓起勇氣提議。
「妳想得美。」他哼出一聲冷笑。
「只是花一天的時間吃頓飯,再順便逛一逛、走一走,外加一場電影而已,又不是要你帶我環島旅行五日游。」她蹙著秀眉抱怨。
「小姐,我哪有這麼多閒工夫,一天到晚陪女人家吃喝玩樂。」繁重的工作量都讓他快忙不過來了,哪來的閒情逸致陪她「遊戲人間」。
風生忽然覺得很受傷,她就是想爭取一天的時光,跟他共度一場美好浪漫的約會,為什麼他不懂呢?
「唉!將來哪個女人當你女朋友或老婆,一定很可憐。」她搖頭歎氣。
「為什麼?」他眉峰一凝。
「因為你是一個不浪漫、沒情趣,又不解風情的老古板,女人一旦委身於你,往後的人生注定要獨守空闔、受盡冷落。」
「很抱歉,我這個老古板的工作又多又忙,病人看不完,屍體驗不完,公事辦不完,還有一大票學生教不完,沒空營造羅曼蒂克的情調,也沒時間培養知情識趣的心性,將來想當我女朋友或老婆的女人最好認清這個事實,否則就別來招惹我,免得自討苦吃。」他的雙手優雅地盤在胸前,衝著她挑了挑眉。
敢情這段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風生被他挑釁的態度惹毛了。
「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相信大多數的女性都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像你這種孤僻龜毛、陰陽怪氣、忽冷忽熱的男人,誰敢嫁給你?別說嫁給你了,只要一看見你那張冷冰冰、硬邦邦的撲克臉,任誰都不敢接近。」
「正合我意,歡迎大家離我越遠越好。」他從小到大被女生追怕了,假如她們能夠退避三舍,他反倒樂得輕鬆。
風生對這個不知好歹的大男人實在是又愛又恨,愛得甜蜜蜜,恨得牙癢癢。
「你真是無可救藥!人家對你有意思,你不領情,連自動送上門你也不要,你就是不把女人當一回事,才會被傳成同性戀。」
「老實告訴妳,我愛死這個流言了。」他不近女色的傳聞眾所周知,早已不是什麼國家機密了,可喜可賀的是,自從男同志的消息傳開後,所有仰慕者聞之色變,全軍撤退,只剩眼前這個勇氣可嘉的小不點還在孤軍奮鬥。
風生又好氣又好笑。
今天若換成其它男人被誤傳成同性戀,鐵定巴不得趕緊召開記者會向世人澄清,只有他,不但不否認,甚至還默許那些造謠生事的人把流言傳遍整個東都醫學園區。
如果他想摧毀自己風靡萬千的女人緣,這招的確管用,不過後遣症也很嚴重。
「再這樣下去,保證你一輩子交不到女朋友。」她沒好氣的說。
「最好,我還求之不得呢。」他額手稱慶。
「你--」風生差點吐血,「你真是執迷不悟。」
倘若手邊有一根狼牙棒,她一定會狠狠往他頭上K下去,代替全體仰慕者棒打薄情郎。
「好,別說我不近人情,明天星期六,放妳一天假,看是要吃飯、逛街,還是看電影隨便妳。」他終於網開一面。
「真的假的?」她的眼珠子立刻迸出絢爛光彩。
「我出錢,妳自己去玩。」他只同意慷慨解囊,不負責當伴遊。
「什麼嘛!」風生眼中的小星星當場化為黯淡。「你寧可出資贊助,也不肯獻身作陪?」真是個二愣子!她拿他的鈔票做什麼,她要的是他的人。
「明天醫院要開幹部行政會議,恕我失陪。」
「唉,好吧!」她歎口氣,「既然你沒空,那我自己約朋友。」
難得拗到一天同情假,正好可以跟幾個死黨相約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