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以八十五元的股價收購宏碩七十元的股票,宏碩還能不江山易主嗎?你外公畢生的心血就這麼完了。」
「不可能,這麼做至少得花五、六十億,根本划不來。」
「怎麼划不來?以五、六十億投資一家新公司未必穩賺,而宏碩一向是賺錢的公司,不用兩年全部回本,比什麼都穩賺。」
這時雨眠整裝好出來,站在房門口看著他們,見烈母一臉憔悴憂慮,不知該如何上前打招呼。
烈母發現她,先是一愣,突地變了臉色,轉頭問兒子,「你怎麼跟這個女人交往?」
「媽?!」烈言驚愕,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失態,雨眠更是茫然地望著她。
烈母上前一步,指著雨眠問:「妳是關家的小姐吧?」
「我是關雨眠,伯母見過我?」她小心翼翼地回道。
「哼!去年何家老太爺的壽宴,關小姐驚艷全場,我正好也在,怎不認得?」
烈母語調轉而激動尖銳,「何況,我父親現在躺在病床上,就是妳家害的!」
「媽,妳胡說什麼?」烈言制止母親。
雨眠臉色蒼白,想起昨天兩位哥哥邀她一起慶祝成功收購了宏碩集團……天!她不知道宏碩和烈言的關係,根本不知道啊!
宏碩的負責人姓康,叫康德義,很多人都知道,但她從沒料到他會是烈言的外祖父。
烈母仇視的盯著雨眠,厲聲控訴,「我沒有胡說,關家的大亞非法收購了宏碩股票,爭奪董座之位,我兒子絕不跟仇家的女兒交往。」
「我哥哥的確有收購宏碩,但絕不是非法收購。」雨眠反駁。
還敢頂撞?烈母氣呼呼的罵,「那也是用盡陰謀詭計、不擇手段,關家下手未免太過狠辣惡毒!」
她受不了污蔑,直言說:「做生意本來就兵不厭詐,就像打仗一樣,難免會有傷亡。」
「關大小姐說的好,現在傷亡的是我們家。」烈母氣得臉色發白,差點站都站不穩,「宏碩是我父親畢生的心血,卻因為你們關家貪得無饜,一夕之間害他進了醫院。」
烈言大驚失色,問道:「雨眠,妳全都知道?這是真的?」
「我……」這是什麼意思,烈言竟質疑她?她忍著氣解釋,「事情是真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和宏碩的關係。」
「阿言,叫她滾!我不要再見到她。」烈母根本不想聽解釋,隨即又對烈言脅迫,「這件事完全由關家引起,要是你外公知道你和仇敵的女兒交往,他會怎麼想,你想氣死他嗎?」
烈言看著雨眠。
她深吸一口氣,「連你也認為這件事與我有關?」
「我不知道,但我外公確實因為你們關家而躺在醫院,我不能不顧及外公的感受,妳走吧!」他面無表情的道。
她臉色煞白,一陣心酸無法抵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妳走吧!聽見了嗎?」
他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這件事根本與她無關,他怎麼可以是非不辨,完全不顧她的感受?!她痛恨這種毫無理由的決裂,他這般冷漠、絕情,對她是最大的酷刑。
雨眠面如死灰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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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雨眠打了好幾通電話給烈言,手機沒開機,打去辦公室陳秘書總說他不在。
他是刻意迴避她的,她好氣惱,可是,因為還愛著他而深受痛苦,更是夜夜難眠。
他怎麼可以這樣無情?還說什麼愛她、在乎她!她好氣他、惱他,卻也……更加思念他。
生平第一次她不怕尷尬、不管尊嚴,蒼白著臉衝進烈言的辦公室。
當兩人目光接觸,她心頭一酸,她沒看見預期中一張憔悴焦急的臉孔,他鎮定木然地坐在桌前閱讀檔案,與平日無異。
「妳來做什麼?」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不見我?」
「現在我家裡很亂,我們不要見面的好。」
聞言,她踉蹌地後退,背脊撞在牆上,虛弱地問:「是暫時還是……永遠?」
烈言雙唇微啟,隨即別過臉去。
雨眠低著頭,雙臂抱在胸前沉默不語,他已表現得很清楚,不聽她的電話,不要看見她,但她仍不死心啊!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這是為妳好。」
「為我好?」她慘笑,「不,是為你自己好,怕我纏住你不放,教你為難,放心,這種技巧,我還沒學會,學會了也不會用在你身上。」
「對不起,雨眠。」
「不要對不起!休想一聲對不起就把我的感情一筆勾消!」她背靠著牆,仰起頭,沒想到她這一顆心呵,居然只為這個男人傷心。
然而,她只得到他一聲深深歎息。
這下子,她才明白什麼叫無可奈何,她氣餒的望著他,不禁有些迷惘起來,此刻他眼神那麼深沉憂傷,為什麼還能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判我死刑。」
「妳會哭、會傷心,但不會為愛情而死,過些時候,妳就會好的。」
他……他好硬、好冷的心,昨天才說怕失去她,今天就不要她了?她怔怔地,感覺寒意從腳底竄上背脊。
這是她第一次真心、徹底的去愛一個男人,她那麼喜歡和他在一起,還曾經想過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身份證配偶欄上出現……
原來在命運面前,愛情比什麼都渺小。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烈言的辦公室,怎麼回到家的,窗外的暮色漸漸籠罩,然後又下雨了,屋裡變得又冷又暗,她沒有開燈,任由黑暗裹住自己。
那一夜,在家坐到天亮,耳邊好似還聽見烈言無情的聲音說:「不要再來找我!」
第二天太陽仍沒有探出頭來,陰雨綿綿。
她腫著雙眼、臉色灰白,一副萬劫沉淪的慘相,強打起精神去公司上班,努力地當個沒事人。
葉欣欣看看牆上的鐘,伸著懶腰問:「怪了,都快中午了,花店的人怎麼還沒來……哎喲!幹麼?」
李婀娜踢了她一腳,瞪她。
雨眠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裝做沒聽見。發生了這些事,當然不再有人送花來。
葉欣欣領悟過來,看了看雨眠,「雨眠,妳沒事吧?」
「沒事。」她低聲回答。
「妳和烈言沒事吧?」李婀娜湊過來小聲問。
「沒事。」還會有什麼事?他們都形同陌路了。
「還說沒事?這個上午,妳倒了一地的咖啡,搞亂了客戶資料,叫錯同事的名字,像個剛從地獄回來的鬼魂,一定有事。」李婀娜猜測他們吵架了,只不過她想不到事情有多麼嚴重。
「對啊!一定和烈言吵架了,是不是?」葉欣欣自以為聰明地問。
「永遠不要再提烈、言兩個字!」雨眠緊握著拳頭沉聲嚷,鬆開手時,指甲掐進掌心留下紅痕。
「嘩!這麼決裂?」李婀娜驚駭道。
「決裂的人不是我……」她頹然而泣。
葉欣欣嚇著了,認識她那麼多年,何曾見她皺過眉頭來著,這下竟然哭了?她連忙安慰,「決裂一個人就夠了,要是兩個人都決裂,那真沒救了。」
雨眠不說話,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只覺得頭痛,眼睛酸澀,內心非常的淒涼。
她問自己,關雨眠,妳真的這麼愛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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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頭等病房裡,病床上躺著一個老人,他正雙目炯炯的看向檯子上的鐘,八點了,他期盼的盯著病房的門。
「老先生要起來等嗎?」身邊的護士問。
康德義點頭,她立刻扶他坐起來。
片刻,一名女子推門而入,他笑呵呵的打從心底開懷道:「雨眠啊!快過來,兩天沒見了。」
「康爺爺,今天有沒有好好做復健?」每天晚上八點,她總是來醫院看他,但這兩天到香港出差,所以沒來。
「真虧有妳這個義工,老先生每晚天一黑就開始心急,擔心妳不來呢,你們真投緣。」這一個半小時裡,有雨眠陪病人,護士也樂得出去輕鬆一下。
「我其實沒什麼病,小小的中風,左手有些僵硬而已,卻硬讓我待在醫院,悶都悶死了,幸虧有妳陪我解悶。」病人都是怕寂寞,需要有人說幾句話解解悶。
雨眠加入醫院的義工行列,與康德義相處了兩個月,為他讀書、讀報紙,陪他下棋、聊天,她機靈又活潑,很能逗老人開心。
「才不,因為我也是一個寂寞的人,才要感謝你每天陪伴我說說話、聊聊天。」雨眠走到病床前,和護士一起扶他到沙發上坐好。
「胡說,雨眠這麼漂亮,一定很多男人搶著要,怎會寂寞?」康德義不相信。
「可是,我男朋友不要我了。」她黯然的說。
他同仇敵愾的開口,「真是眼盲心盲的傢伙,那絕對是他的損失,等爺爺出院,替妳去教訓他。」
「不用了,其實想想他這樣絕情,我再為他傷心也是枉然,算了,我已經忘記他了。」她笑笑故做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