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切斷電話,將皮椅轉向窗外,背對著門口沉思起來。
想到剛才湘元的話,他的眉頭不禁一蹙;他不是在懷疑湘元的調查,只是這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他說公司出了內賊,那人十分熟悉公司,而且應該是他身邊的人。
對於這點,他無從反駁,因為每天在研究人員離開前,必須將「飛騰一號」的程序和結構測試報告鎖在保險櫃裡,鑰匙由他保管,現在東西不見了,理所當然是內賊所為。
只是這些人員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少說也跟了他三、五年,一起研發所有的新案子及各種龐大的研究,從來不曾出過狀況,沒道理為了太陽能汽車而突然變節才是。
至於上回零件廠遭人恐嚇的事,湘元只能查出對方是使用王八機撥打恐嚇電話,並無法進一步知道對方身份。
而且公司內拍攝到的監視錄像帶。只錄到偷走程序的人一身黑衣的背影,顯然那人十分清楚公司監視器的擺放位置和攝影方向,才會輕易避過。
要是他不趕快想個辦法,類似的事件只會一再發生,造成公司更大的損失;但是在查出對方是誰之前,他永遠感到芒刺在背。
自家人是不可能做這件事的,除此之外,還有誰跟在他身邊?
春天嗎?她是跟在他身邊沒錯,但——
叩叩!門板突地響起。
「總經理,我可以進來嗎?」
是春天!他連忙揮去腦海中胡亂的臆測。「有事嗎?」他的態度跟早上出門前差了十萬八千里,薛若霜知道公司出事令他困擾,只是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中午了,找你一起去吃飯。」
他瞄了眼時鐘。
這麼快就十二點了?這件事真讓他頭疼到忘了時間的飛逝,反正一時之間也不會有結論,便答應陪她一起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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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用餐時間,幾乎所有的自助餐廳都客滿了,他們只好繞到離公司較遠的餐廳吃飯,等他們找好停車位停妥車子,已經過了半個鐘頭,最後他們才在一間香草餐廳中坐定。
「妳每回挑的餐廳都很特別。」點完了菜,姚騰御故作輕鬆的說道。
「真的嗎?你真的這樣覺得?」他喜歡就好。
她喜歡嘗試新的口味,不喜歡做重複的事,有時連爹地都受不了她這種略帶善變的性格,她真怕他不適應,繼而時常與她有爭執呢!幸好他並不排斥。
「嗯。妳以前常來嗎?」
「呃……也還好啦!對了,這裡的鮭魚炒飯不錯吃喔,有濃濃的百里香,還有義式濃湯也很贊,是檸檬草弄成的。光聽這些花草名稱就很浪漫了,所以有不少情侶都喜歡來這裡捧場呢!」
「是嗎?不過中午來吃這個就很浪費時間了,大家的午休時間不過一個半小時,等全套餐吃完可能就會遲到了。」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閒聊。
「那就請老闆放寬限制啊!午休兩個小時怎樣?」她俏皮地說。
姚騰御還未說話,一道突來的男聲闖入兩人之間——
「若霜!妳怎麼會在這裡?真是巧啊!」
好久沒有人叫她這個名字了,她乍然聽見,差點兒沒被嚇死!
她抬頭仔細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你、你是誰啊?」
姚騰御卻知道他,只是表面佯裝平靜,靜觀兩人。
「若霜,別開玩笑了,我們不是昨天才通過電話嗎?」
「亂講!我根本不認識你,而且我、我叫春天,不叫什麼若霜!」她大聲否認。
「妳明明就是若霜!」那人的口吻十分肯定。「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在他面前,所以妳才不敢承認對吧?沒關係,我明白,那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說完,那人便離開了。
薛若霜睞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一臉的莫名其妙。「這人真是奇怪,認錯人還能說這麼多。」
「妳怎麼會認識陳凌容?」姚騰御的表情變得比方纔還難看。
「陳凌容?原來他叫陳凌容呀!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居然莫名其妙就跑過來亂認人!」
「妳真的不認識他?」他瞇著眼,毫不掩藏他的質疑。
陳凌容在業界的名聲不佳,之前待過幾家公司,除了曾經傳出挪用公款的消息之外,還擅用職權欺壓下游廠商,只要是在一面場待得久一點的老鳥,都聽過他。
她怎麼會認識這種人?而且他相信,依照陳凌容的精明程度,怎麼可能會犯下認錯人這種錯誤?
他剛才還叫她「若霜」……姚騰御隨即憶及當初認識她的情景,「春天」該不會又是另一個假名吧?
陳凌容剛才丟下一連串語焉不詳的話語,指的又是什麼?
在辦公室裡的猜測加上此情此景,他很難不去做某種關聯的聯想,心也益發冰冷起來。
她被他盯得很不自在。「當然不認識,他叫的又不是我的名字,你都聽見啦!」他灼灼的目光加上懷疑的口吻,很難讓人相信他的心情是平靜無波。
「春天真的是妳的名字嗎?不是若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愈念愈熟悉……
「對啦對啦!你真是多疑,以後我不要跟你出來吃飯了,免得再遇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人,真討厭。」她故意裝出生氣的模樣。
想到以往只要她生氣,他都會想辦法逗她開心,這回,應該也是一樣吧?
只是這回她錯了,姚騰御並沒有逗她,只是用那對鷹隼般的眸子定定的凝視著她,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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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將幕後主使者揪出來,否則飛騰全體員工和他們兩個人都將過著彼此猜忌的日子。
薛若霜知道姚騰御忙著找出偷竊者,所以沒心情與她談天說笑,可是他也不必整天都待在辦公室裡吧?他們已經好幾天不曾一起回家了,更別提像往常一樣,一起看電視、吃飯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更令她感到奇怪——爹地看到報紙、知道她的下落之後,怎麼沒上門找她?還是爹地根本沒有認出她?
如果是這樣,爹地還真是失敗的父親啊!連自己女兒的臉都不認得。
不過,她慶幸爹地沒出現,不然,事情一定會更混亂。
雖然她很想告訴姚騰御,自己就是薛家小姐,好利用爹地公司的資源幫助他化解這次的危機,可是一旦身份曝光之後,她勢必就得嫁給他的爸爸了。
她不想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只好將這件事挪到以後再說,等他把內賊抓出來之後,再想想該怎麼面對這個問題吧!
她百般無聊的拿著遙控器轉開電視。
「……接下來是一則現場聯機報導,紀德科技今晚將在T大路口舉行新車發表會,這款新車是目前全世界功能最強的太陽能汽車,不但突破傳統的能量儲存限制,可以長時間行駛之外,還可以在短時間內加速到時速一百五十……」新聞主播的播報聲。將薛若霜飄遠的心思拉回。
「這不是我們的點子嗎?原來偷竊者是紀德的人!趕快打電話通知騰御!」她憤怒的拿起電話。
「接下來我們請紀德的負責人陳先生說明,為什麼會投下大筆資金推動這個案子?」
「啊!那不是陳什麼容的嗎?」薛若霜一眼就認出他來,她驚呼了聲,忙放下話筒,仔細聽那個「小偷」說什麼。
「首先,這都要感謝我先前待的薛氏企業,當初我雖然因為一點小誤會而離開了薛氏,但是憑著一股熱忱以及薛小姐的幫忙,讓我東山再起。她不但資助我成立一間新公司,並用她所擅長的程序設計來幫我開發太陽能汽車,所以這款新車將取名為『若德一號』,用來紀念我們的攜手合作……」
「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薛若霜對著電視機大喊。
「若德一號……這個名字結合了薛小姐與紀德科技的名字,這麼說來,薛小姐對你的事業幫助很大,請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你說呢?」陳凌容反問記者,但曖昧的神情卻很容易讓人誤會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拜託!你幾歲我幾歲,我們哪有什麼關係?」她繼續在電視屏幕前咒罵著。
「那薛小姐現在是否在公司任居要職?或者她在現場,可以請她出來接受訪問嗎?」
「不,她目前在飛騰科技當秘書助理,未來我當然希望她能夠來幫我,主導若德一號量產上市……」
轟——這段如爆炸般的言詞在薛若霜腦中炸開。
飛騰的秘書並不多,而且只有她一個秘書助理,用膝蓋想也知道那個薛小姐指的就是遲遲未交出身份證明的她!
後來記者再問了他什麼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滿心滿腦都在擔心姚騰御的想法。
他不會誤會她吧?
誤會她進入公司是有目的的?或者誤會她接近他,是安排好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