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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簡瓔

  於是他站了起來,扶住童億深小巧的雙肩後,又替她整理了一下鬢髮,存心要打斷她的冥思。

  「億深,還記得輕風吧!你已經冷落它好幾天了哦!」耶律步輕咳一聲引起她的注意,接著故意用輕快的語氣提醒她。

  輕風一是匹威武的高大駿馬,毛色黑亮,不躁不鬧,是匹絕佳的良駒。

  輕風是童億深學會騎馬後所得到的禮物,駿馬由耶律步親手贈佳人,名字則是由童億深命的,取其輕巧迅捷的意思。

  「你想帶我出去走走?」她擠出一個笑容,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對遊玩沒什麼興趣,答他的話只是不希望他掃興。

  「不。」耶律步輕輕攬住她身子,柔聲道:「我想請你陪我出去走走,屋裡頭空氣差,好久沒聞到青草香了。」

  童億深想了想,終於答應他,「也好。」

  「我讓曉青幫你取披風。」他親吻了她額際,立刻傳命出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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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風」的腳程在尋常馬匹的一倍速度之上,乘它馳騁的感覺彷彿將要飄然入雲。

  童億深已有好幾次和耶律步共騎的經驗,耶律步駕馭純熟,每每兩人一入山林他就策馬快入深林幽谷,把一干侍衛擺脫得遠遠落在後面,總要幾個時辰後等十八騎從找到了他們,這才盡興的打道回宮。

  今天又是如此,幾天沒有出來活動筋骨的輕風一到了林地就拔足狂奔,渾黑的馬身在蔭綠的林中顯得特別亮眼,童億探被耶律步摟在胸前,她的雙頰因風吹而嫣紅了,被雪貂裡得緊緊的身子全依向了他,那少女的香氣在耶律步鼻息間流動,讓他情不自禁的勒住馬,溫柔的擒住紅唇,與她舌瓣交纏。

  童億深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全心全意的接受他這個吻,天地都消失了,只有他,只有他讓她在乎……

  他的吻多麼細膩溫存啊!這麼柔,這麼輕,卻像無數股狂流,每次只要耶律步一吻她,就感覺身子幾乎像著火一樣的燃燒了起來,他的深情可以融化她,可以喚醒她,也可以灌醉她,那些個濃情強烈的匯合成一個大浪,吞沒了她,席捲了她……

  要命!她怎麼會陷入他的溫柔裡,她不是一直在試圖抗拒他嗎?怎麼會被他激起了所有的感官知覺?像快被揉碎了似的,只想躺在他懷中,永遠,永遠……

  漫天的紅霞染過童億深的麗顏,耶律步的手緊緊扣住她的纖腰,她低吟一聲,寂靜中,只聽得見彼此急促而狂亂的喘息聲。

  許久,許久,耶律步終於依依不捨的鬆開她的唇,他用力的把童億深摟人自己懷裡,低柔道:「我愛你,億深,答應我,永遠別試圖從我生命裡離開。」

  童億深將臉埋在他頸項間,一顆矛盾的心理不出個頭緒來,她不懂,真的不懂,難解的迷惑於他的柔情之中。

  這樣一個在沙場上驍勇善戰的一方霸主怎麼會有這般不可思議的柔情似水?他真是那個統率剽悍騎兵,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遼少主嗎?他勇不可挫的君王威儀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半點大漠民族的粗獷成性,她難解,傳聞中勇猛如虎,聰穎如鷹的耶律步和她朝夕共處的這個溫柔男人真是同一個人嗎?她怎麼也無法將這兩種極端,迥異的性格連想在一起。

  耶律步憑著優異的才能及孚眾望,他勤持政事,整軍秣馬,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另一面的他卻又斯文有禮,渾身散發出一股浪浪的書卷味,且精於詩詞古賦,對中原文化瞭若指掌,他不粗暴,只用柔和的笑容征服了子民的心,同時——也征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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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襄嫂次要制止自己不要去打擾童億深,她知道童億探愛靜,話也不多,但她就是忍不住,每回有了什麼好玩的,好笑的新鮮事,不到小行宮中去跑上一回,她就很沒有成就感,她喜歡看童億深偶爾為之的笑容,喜歡靜靜的聽童億深彈箏,那是一種享受,是一種從沒有過的平靜,老是讓她以為自己是掉進一座桃花源裡去。

  童億深的恬靜總可以使她浮躁的心平穩下來,雖然她自己也有姊妹,但和她們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和童億深是完全不同的,她的姊妹們個個妖嬈驕霸,和她們談話只會讓她更上火;但童億深溫文和緩,不疾不徐,氣質宛如空谷幽蘭,在童億深面前,除了屏息那精緻絕倫的面孔之外,再大的火氣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童億深就是擁有這份超乎常人的穩定定力。

  奚襄把她當成好朋友,當成知己,雖然連奚襄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童億深格外信賴,格外一見如故,但就是無法解釋的喜歡上她了。

  打從今天一大早她就想著要來行宮,昨天她無意中從一位漢人老師傅手裡得到一張詞譜,她想,若將這張詞譜給童億深譜上了箏曲,那會有多美妙啊!

  於是,那腦中的雛形一直在催促著她來行宮,向來是行動勝於言談的她,一逮到機會,就馬不停蹄的往行宮飛奔而來了,她急匆匆的斜飛下馬,想都沒想過要把馬給繫好,她奚姑娘的豪邁想法是,馬兒丟了就算了,那天籟之音可萬萬不能等,尤其她想看的是童億深驚喜的表情,那多有趣。

  熟悉的穿堂入室,小行宮中的侍衛婢娥都對奚襄公主的來訪見怪不怪了,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僕婢們也體會到童姑娘的與眾不同,她不囉唆,相當尊重個人的自由,更沒有管教下人的習慣,因此,他們是衷心的喜歡這位主人,更希望她能順利成為太子妃,但事情可不可能如他們的願,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才掀起簾幔,果然如奚襄所料,童億深正撥弄著箏弦,她清靈如水的雙眼若有所思,優美如詩的舉手投足混和著淡淡的哀愁,這樣的童億深是動人的,也是迷人的,奚襄完全被她吸引了,不知能為她做點什麼,好讓她展顏一笑。

  「億探!」奚襄笑盈盈的喊她,音量之大,存心將她從無邊無際的孤獨中解救出來。

  「你——怎麼來了?」童億深放下箏,她臉色有點蒼白,眼底有點蕭瑟,就連那微微的笑容也是十分飄忽,十分黯淡的。

  「你瞧這是什麼?」奚襄將詞譜遞了過去,她喜上眉梢,就等著人來稱讚。

  「詞譜?」童億深是有點驚奇,「你怎麼會有這張詞譜?」

  「一位老師傅給我的。」奚襄迫不及待的催她,「快點!你譜上箏曲,我今天不走了,就留在這裡聽你的傑作,順便嘗嘗你做的京城點心,老實說,你不會不歡迎吧?」

  童億深勾勒起一抹很微薄的笑容,抱歉的說:「你特地為我送詞譜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身子不太舒服,改天再彈給你聽好嗎?」

  「怎麼啦?你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是不是耶律步欺負你啦?」奚襄挑眉,大有如果是,就要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沒有的事,他待我很好。」童億深垂下了眼睫,半晌,她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她看著奚襄,認真而莊重的開口了:「奚襄,你別嚷嚷,我……有孕了。」

  奚襄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很難反應過來。

  「嚇著你了?」童億深沉靜的微笑,「孩兒出生以後,我讓他認你做乾娘可好?我相信你一定會很疼孩子的。」

  「孩子——」奚襄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一雙原本就明媚的大眼愈睜愈大,「你……你是說你懷了孩子?」

  童億深輕輕點頭,這一點頭,讓奚襄不再感覺彷如夢中。

  「你懷的……是耶律步的孩兒?」她結巴的問。

  「自然是的。」童億深笑了,奚襄那傻氣的模樣還真少見,乎常她都是躁躁急急,什麼都先做了再說,像這樣被一件事駭住,還是頭一回。

  「老天,我真不敢相信!」稍稍恢復了正常後,奚襄,開始讚歎了起來,「孩子什麼時候出生?是男是女?你要,給他取什麼名字?」

  「他才一個月大而已,是男是女我不知道。」童億深的笑總算有點滿足的味道了,「至於取什麼名,則要看他爹的意思,我沒意見。」

  「哦!那多好!」奚襄眼中進出光芒,熱烈的說,「小小一個人兒,有你的俏鼻,有耶律步的濃眉;有你的秀麗,有耶律步的溫柔,是你們兩個的綜合體,我想,他一定是個漂亮的孩子。」

  童億深的母愛天性被奚襄的一席話給說得激動了起來,是啊!有一個孩子融合了她和耶律步的血液,結合起了他們之間永不可磨滅的橋樑,接他們久世交纏的線……哦!她要這個孩子,她要生下他們愛情的結晶!

  「怎麼啦?看你的樣子,不會是還沒告訴耶律步吧!」奚襄懷疑了起來,童億深適才那獨自一個人撥弄者箏弦的模樣,分明是在掩飾不知所措,而能今她不知所措的,除了懷孕的事外,應該不會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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