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酒爺爺的飯後酒。」見酒老翁吃飽了飯,鳳于飛又端上三杯酒來,一杯放在老翁手裡,一杯放在獨孤天涯手旁,自己則舉起了另一杯。「來,誰喝得慢誰是小豬!」
「小七……」
酒翁本想出言阻止,誰知獨孤天涯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挽過鳳于飛的手,將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倒去。
「妳最慢!」他擦去唇角的酒滴笑嘻嘻地說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賴皮啊!」鳳于飛瞪著自己手中的空酒杯。「有這麼搶人酒喝的麼?」
「別找借口,慢就是慢,妳耍賴也沒用。」獨孤天涯端起飯碗,邊吃邊嘻嘻笑道:「不過若妳真不甘心,再給妳一次機會,這回誰吃飯吃得慢也當小豬!」
「呵呵,你們慢慢吃,小老兒先進屋休息了。」望著他們逗嘴的模樣,酒翁淡淡笑了,但這笑容中雖欣慰,卻又帶點淡淡的憂傷。笑罷,便靜靜地站起身走進了屋內。
「妳還不吃?」獨孤天涯望著一直沒動筷子的鳳于飛。「這麼想當小豬?」
「吃就吃!」鳳于飛賭氣似的拿起筷子,飛快地將飯菜扒入口中。「我吃完了,你是小豬!」
「不算,嘴角還有米粒兒呢!」一直望著她吃飯的獨孤天涯用食指拈過那顆沾在鳳于飛唇上的飯粒放入口中。「咦,這米粒居然又香又甜!」
「你--」愣愣地坐在原處,鳳于飛的臉上像火燒似的,而剛剛他手指碰觸過的地方卻又溫溫涼涼的。
從沒有人如此碰觸過她的臉,可她卻一點也不討厭,只覺得心底好像有股異樣的情感緩緩浮現,直至擴散到全身。
甚至,她還希望,他的手能再度觸上她的頰,因為她真想知道那種感覺究竟會如何,是否會比現在更令人感到溫馨……
明知道他不該、也不會知道的,但他給她的感覺卻像是他對一切早瞭然於心。
上天,若……他真是知曉,能否讓他什麼也不說,就是靜靜地望著她的眼?
真想看看她臉上現在真正的神情!獨孤天涯在心中歎了口氣。
望著她身著男裝又傻又純真的可愛模樣,他都幾乎想像得出,真正女裝的她將會是多麼地嬌媚、多麼地可人……
任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獨孤天涯與鳳于飛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彼此,什麼話也沒說,什麼動作也沒做,就是兩兩相望著,望著對方眼底最深處的靈魂,任那原本各自一方的靈魂緩緩靠近、相合……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一聲烏啼喚醒了獨孤天涯,但他沒有移開目光,依舊看著鳳于飛玫瑰粉色的頸子以及那雙矇矓的眸子半晌,才緩緩地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該走了。」
「走?」鳳于飛似還未由先前的情境中清醒,雙唇微張、目光癡傻地望著他。
「莫不妳想留我繼續吃晚飯?」獨孤天涯輕聲笑著。「我倒是很願意,只可惜……」
「要走趕緊走,誰留你了!」鳳于飛一愣,腦子整個清醒過來,連忙背過身去。「也不知道是誰臉皮那樣厚,蹭酒蹭飯蹭了一個下午不走,還當是別人留你似的……」
「是是,是我臉皮厚!」獨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來,轉身向院門方向走去。「賢弟,我真走了?」
鳳于飛不再答話,但聽著他的腳步聲愈走愈遠,心中卻有點淡淡的失落。
「賢弟!」又是一聲遠遠的呼喚。
「幹嘛?」終於轉過身來,鳳于飛遠望著獨孤天涯在院門口向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明兒千萬別出門啊,給為兄多備點酒,可別讓我白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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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獨孤天涯每天吃完晚飯,便悄然一身地來到這個破落的大雜院,什麼也不帶,就帶著一張嘴與一個酒缸肚子,混到天明,才酒足飯飽地拍拍肚皮滿意地離去。
「什麼跟什麼嘛,這裡又不是他開的酒肆,說來就來,要喝酒就給酒,要吃飯就給飯?!」
雖然日日這麼抱怨著,但鳳于飛卻依然在他每回到來的前一刻,為他斟上她精心釀造的酒,然後坐在院內靜靜地等待著。
由於鳳華宮布下了天羅地網在搜尋她的下落,讓她已幾乎足不出戶,而這種日子雖像極了她被關在宮時的生活,但箇中滋味卻是完全不同。
因為有獨孤天涯在的時候,總有笑容。
他會找任何機會逗著她、哄著她,甚至是氣她、捉弄她,可她一點也不生氣,反正她總會找著機會也氣他,捉弄他。而那時,他也不會生氣,只會帶著含笑的眼眸回望著她……
唯一讓她有些內疚的是,至今,她依然沒有向他打探她想要的消息,沒有問他那洞窟的確切位置究竟在何處。
因為每回他來時,她總是忘了,而一直等到他再度離去,她才又記起……
算了,只要他還活著,她總會有機會問的,也不必一定急於這些日子。畢竟,這些日子給了她十八年中最多的笑容,她真的好想好想再多擁有一些……
「小七,妳今天又給他準備了什麼?」聽著鳳于飛一下子傻傻地發著呆什麼聲音也沒有,不一會兒又在院門旁東走西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酒翁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但卻故意讓語氣顯得很平淡。
「就那個給咱家馬喝的。」鳳於飛回答得滿不在乎,但臉上卻飛起一陣紅暈。「反正他也就配喝這個!」
聞著空氣中的酒香,酒翁再也忍不住地呵呵笑了起來。「香傳十里?原來這是咱家馬喝的啊……」
「真不愧是香傳十里!」酒翁話聲未落下,獨孤天涯的聲音就在院外響起。「我十里外就聞香而來了!」
「我看這酒確實不適合給馬喝。」聽到這個聲音,鳳于飛整個臉龐都亮了起來。
「我決定了,酒爺爺,從今天起,我們就給咱家的狗喝這個,你看如何……」
「都好,都好!」酒翁呵呵一笑,然後知趣地站起身來。「你們聊吧,我先歇息去了!」
待扶酒翁進屋後,鳳于飛來到獨孤天涯面前。「你今天想喝什麼酒?」
「還不打算把香妃醉給我?」獨孤天涯突然一抬眼,似笑非笑望著她,「妳還想藏多久?」
「你……你都知道啦?」驀地一愣後,鳳于飛囁囁嚅嚅地說道。
「能不知道麼?」獨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來。「傻丫頭!」
「我不是丫頭了!」鳳于飛皺起眉頭不高興地說著:「我十八了!」
「十八了嗎……」拉過她的手,獨孤天涯輕輕揭下她臉上的人皮面具,然後望著那張與兩年前相比,更顯女人味、也更嬌媚的容顏。「是像個大姑娘了……」
獨孤天涯知道自己不該道破這一切,不該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與棘手。
但經過這些天來,他明白,有些東西一經觸動,便是再也止不住的,就像自己心中那股洶湧而出的奇妙情感。
而他只想弄明白,究竟這些情感從何而來?
他一點也不諱言,再度遇上她,他是開懷的、甚至是有些欣喜的,畢竟他們曾有那一段相依相伴的歲月,儘管時間那樣短暫,而過程又是那樣曲折與離奇。
況且這段期問以來,他也確實喜歡與她在一起的感覺,輕鬆、自在、無拘無東,甚至還有些淡淡的甜蜜。
他會因她的笑容心生暖意,也會為她的處境擔心受怕。
「你……」儘管臉上熱浪襲人,但鳳于飛依然直視著獨孤天涯的眼,望著他裡面的笑意、開懷,以及一些些的柔情。
「我料得一點也沒錯,妳長大了後果然是個美人。」望著她臉上的紅雲,獨孤天涯情不自禁地在鳳于飛的頰上輕吻了一下。「當初要不是我救了妳,妳現在還不知在哪兒呢,所以我可不能讓別人撿了這個大便宜……」
「你胡說八道什麼?」臉更嫣紅了,但鳳于飛的心中卻生起一陣欣喜。原來他並不討厭她!
可是在欣喜的同時,她卻也有一絲憂慮,因為萬一……萬一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後,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待她麼……
「放心。」彷彿讀出了她眼中的擔憂,獨孤天涯淡淡地笑了。「只要妳願意一輩子都給我釀酒喝,我保證半步也離不開妳!」
輕「啐」了一聲,鳳于飛由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塞到他手裡。「哪,香妃醉,拿去!」
「怎麼就這麼一點?」獨孤天涯故意睜了大雙眼。「我知道了,妳打算一回給我一小點,然後讓我每回都得乖乖回來找妳要。高,真高!」
「不給你了!」被他的話窘得臉紅心跳的鳳于飛,腳一跺,一個鞭子由手中揮出,一下子就將酒瓶捲回手中,並做了個鬼臉。「你這輩子休想再喝到香妃醉了!」
「那可不行!」獨孤天涯呵呵一笑,然後身形一轉,轉到了她身後。「還有,妳這輩子若再釀酒,絕不可以再給那些牛啊馬啊驢啊狗兒們的喝,自己也下許偷喝,全都得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