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扶梯下到了樓底,小偷卻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Shit!」白酒恨聲咒罵,氣憤地跺腳。
可惡,如果不是腳下的高跟鞋,她一定早就追到小偷了。
她擰緊了眉頭,剛剛竟然沒有想到要把高跟鞋脫掉,因為一開始她是為了唐居易才穿上高跟鞋的。
「小姐、小姐!」售貨小姐追了上來,在旁邊喊她。
白酒愣愣地沒有回答。如果是以前的她,要追這麼一個小偷,一定不是什麼難事。
她心裡突然有一陣的驚慌。她追丟的也許並不是一個小偷,而是一個關於自己的樣子。
第七章
回到家後,白酒坐在鏡子前面,愣愣地看著自己。
今天她去看過同事了,所有的人都對她投以羨慕的眼光,說她是麻雀變鳳凰。可是,她從來不覺得當一隻麻雀不快樂啊,當一隻鳳凰,她真的這麼快樂嗎?當她手裡碰著那些文件,她腦子開始興奮地計算,想著有什麼樣的企劃可以提出,她知道自己想回去上班的。
她的神思溺陷在複雜的思索之中,唐居易走了進來,她都沒有注意到。
「想什麼?」唐居易把手按在她的肩上。
白酒猛地回頭。「你怎麼回來了?」除了週末,他很少能連續兩天都回來。一看到他,她喜出望外。
「我聽說你今天遇到了小偷,好像心情不好的樣子,我不放心,還是決定回來看看。」他拿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事情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怎麼樣?」他溫柔地順過她的髮絲。
她趴伏在他的腿上,享受他溫柔地對待。
當她聽到他是特地為她趕回來的時候,她的心中滿溢著感動。她在想,她會越來越愛他的。
「我沒事。」他摸著她的頭,像是摸一隻小狗一樣,她覺得好笑,可是又覺得好舒服。
「那個小偷偷的是別人的皮包,不是我的。我本來想要幫忙追小偷,不過穿著高跟鞋,沒能追上就是了。」她歎了一口氣。「沒追上,我覺得嘔。」
「還好你沒追上。」
聽他這麼說,她翻起身子。「為什麼?」
「這樣太危險了啊!」他皺起眉頭。「萬一你和他拉扯,他傷了你怎麼辦?」
「眾目暌暌,應該還好吧。」她睞瞅著他,拉起他的手,一指一指輕輕地扳著。她喜歡他對她的保護,可是另一方面也感覺到自己的能力不被信任。
慢慢地,她終於比較清楚自己的矛盾。他在訓練她、塑造她,讓她成為一個名媛淑女,一個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樣子。
她在取悅他、迎合他,為了他而改變自己,可是她內心對於這樣的改變,並不是全然接受的。
當她和那個售貨小姐說話的時候,這種感覺益發強烈,她很懷念以前那樣爽朗明亮的笑聲,現在的她,竟然越來越不敢這樣笑了。
「你在想什麼?」他察覺得出來,她神思正在遠走。
她對他一笑。「我想回去上班,只有週末的時候來特訓好嗎?」
「為什麼?」他皺深了眉頭。
「我想念上班的日子,也許我是個閒不下來的人。」而且她相信上班的節奏,多少可以讓她恢復本來的性格和樣子。
「你不滿意這裡嗎?」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
「沒有、沒有。」她矢口否認。他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並不是因為不滿意而離開。
「這裡有人惹你生氣嗎?」他還是不明白她的心思。「還是你氣我沒有常常回來陪你?」
「不是、不是。」她搖頭。「你不在的時候,我真的很孤單,但是我從來沒氣過你。」
她想了想,幽幽地說:「如果真要說生氣的話,我可能是氣我自己。」
「氣你自己?」她把他弄得越來越糊塗了。人家說戀愛中的人會變笨,她是把她自己弄笨,還是變笨的是他,為什麼他完全不明白她說的話?
她抓著頭。這怎麼說呢?
他的眉頭微微勾動,不過還是忍下來,沒制止她的動作。
從他的表情中,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
對了,就是這樣,她知道怎麼說了。「你會不會覺得這個抓頭的動作,很不好看?」
「你可以慢慢改的。」他平穩地說。
「可是重點在於我不是這麼想改變。」她吐了一口氣。「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改變自己的樣子;可是我改變的樣子,卻不是我真心喜歡的樣子。」
她終於沉澱下來,釐清關鍵所在了。
「學得更優雅、更細膩不好嗎?」這是「教育」的歷程,他始終堅信。
「不是不好。」她解釋。「可是優雅和細膩並不是我本來的特質,我必須花很長的時間調適和接受,弄清楚我到底希望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著她,沉默不語,還不清楚這是不是她對他的抱怨。
凝瞅著他,她突然有些些地難過,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讓他失望了。「居易。」她緊握著他的手。「告訴我,你愛我什麼?」
他輕皺了眉頭。「這是一種感覺,我很難說。」
「你是愛我本來的樣子,還是愛改變之後的我?如果你愛的是一個優雅的人,為什麼你不愛莫桑桑?如果你愛的不是一個優雅的形象,為什麼我要為了讓你喜歡而去改變我自己?」這些不是質問,而是她真的不懂。
「這種事情很難用是非題回答。」愛情的發生並沒有這麼強的邏輯,他唯一確定的是,他是真的愛她。
他只能這樣告訴她。「你現在不要想這麼多,專心去準備代言活動的選拔比賽就好了。」
「我估量過了,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接受訓練的,也許會累了一點,可是我覺得我可以更自由、更自在。」
白酒沒有想到她這麼說之後,唐居易臉色微變。「你是說,在我這裡讓你不自由、不自在?」他沒料到,他特地跑回來看她一趟,聽到的卻是她想離開的這件事情。這對他來說,很不舒服。
「不是的。」白酒著急地擰了眉頭。她想好好說清楚,可是一時之間又很難說得明白。
「那你就繼續待著啊,也不過是剩下幾個星期的時間而已。」已經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微繃,他起身,打算離開,避開爭執。「我想你今天一定很累了,我讓人去放熱水給你泡澡。」他轉頭就走。
看他邁開步伐,她急著喊。「你不可以用這樣的方法拘禁我。」
「拘禁?」他回頭,俊容凝肅。
糟糕!白酒抿了嘴。那兩個字眼太強烈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囁嚅著唇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你真的這麼想離開這裡嗎?」
她望著他,遲疑了半晌。
他勾動唇。「不用管我會怎麼想,告訴我你怎麼想。」
她輕輕地點了一個頭。
他的胸口受了一記悶棍。他以為她會和他一樣喜歡這個地方,才讓她住進來。他以為頂多是訓練的枯燥會令她難耐,從沒想過她竟是急欲離開這個地方。訓練可以繼續進行,但是不要在這裡。
「我知道了。」他沉聲。「我會讓人帶你離開。」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居易!」她在後面叫,但他不理會。
「唉喲!」她懊惱地敲著自己的頭。她真是腦袋壞了,連話都講不好。完了,他們談戀愛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吵架。
她該怎麼辦才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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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白酒一直以為她和唐居易是處於這樣的狀態之中,但是唐居易實在是一個風度很好的男人,他根本就口不出惡言,也不跟她吵鬧,一切都順著她的心意去做。
只是,就算她搬回了市區,他來找她的時間依然不多。她不知道是他忙,還是他有心疏遠,她覺得糟透了。當初是她自己想回來出版社的,可是回到出版社之後,她的工作表現一點都不好,常常失神。
就算回到小窩之後,她也睡不好,每天一早看著鏡子,都覺得自己憔悴極了。偏偏「白酒女王」的初選,已經在這個星期六、日開始了。
她只好打起精神去報名參加。她參加的是星期天的場次,置身在吵雜的會場中,她覺得不安,還好有張美美陪在她旁邊幫忙打點,使她多少覺得好些了。
休息室裡,張美美幫她整理著衣服。「表現不好,別跟人說你是我學生。」
「我知道。」白酒漾了一抹笑,眼神不自覺地向門外看去。
張美美低聲地說:「你在等唐先生?」
白酒看了她一眼,黯然地斂眨眼睫。
「我聽說昨天唐先生並沒有來。」張美美同她實說。
「喔。」白酒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張美美碎聲叨念。「我真搞不懂你,唐先生對你這麼好,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我沒有不滿。」白酒起身離開。
她沉重地打開休息室的門。她一直覺得沒辦法和唐居易說明白的地方,就在於她真的沒有不滿他為她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