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小兵凶巴巴道:「不賠是不是?公司賠啊,人家幫我們拍照才領多少,搞丟眼鏡是我們的責任!」葛小兵講得義憤填膺,氣魄十足。在ま雜誌這凶險之地,人人自危,只有她仍保有俠女氣概,敢行正義之事、講正義之話。但是,大魔頭馬軻達才不把這只「小兵」看在眼裡。
「所以我才要妳請他去大飯店吃飯啊!妳就說我們免費提供三年的ま雜誌,唉呀,這樣很夠意思了,其實我們要是堅持不賠,他也不能怎樣對不對?沒證據對不對?搞不好是他自己弄丟的對不對?」
「不對!是戴奧新弄丟的!」小兵急得跺腳。「真的是他弄丟的,不信你問譚美黛∼∼」
「我不知道。」桌底下傳來嬌滴滴的聲音。「當時人家正在忙,不清楚事情的經過。」
小兵口氣顫抖,尾音拖長長,朝桌子嚷:「妳∼∼忙∼∼什∼∼麼?」好膽妳就說出來!跟湯雅頓亂搞,現在還裝傻!
「好了,反正就是沒人看見啦?」馬軻達只想趕快息事寧人。
「不對,我看見了。」小兵堅持。
這傢伙是聽不懂喔,馬軻達講更白了。「妳可以假裝沒看見啊!他能怎樣?只是一副眼鏡好不好?難不成為了一點錢要跟我們打官司啊?別傻了!」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是戴奧新弄丟的!」小兵跳腳,哇哇叫。
馬軻達敷衍她。「唉啊,這種事哪需要賠?眼鏡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請他吃頓飯,跟他撒嬌一下,我想他不會太為難我們,就交給妳嘍,哦∼∼」
哇咧XXXXXXX!小兵哇哇叫:「我不要!我不會撒嬌,那個嚴守禦也沒這麼好打發,你們不要把難做的事都交給我處理,豈有此理!叫戴奧新去撒嬌,他最會了。」
「戴奧新的能力哪有妳好啊?」譚美黛懶洋洋從桌底爬出來。「小兵啊,妳就把他當成妳心愛的常先生,那麼妳就會撒嬌了啊!」說完,跟馬軻達哈哈笑,自以為很幽默。
小兵想捏死譚美黛。她急了,跟死馬達說:「你叫美黛去,譚美黛跟人家的好朋友湯先生感情好得很咧,她去講比我有效,她是大美人哩!」快快把燙手山芋丟出去砸別人。
譚美黛豈是省油的燈,馬上撲進馬軻達懷裡,小手捶著馬大胸膛,嗲聲嗲氣地說:「我不要,馬大∼∼那個人的朋友好色喔,一副想跟我上床的樣子,我去了很危險……」
馬的,色的是妳吧!小兵眼角抽搐。
馬軻達摟著美黛,命令小兵:「人是妳找的當然妳去處理嘛,對了,誰叫妳去找一個戴那麼貴眼鏡的?」
又是我的錯喔!「靠!」小兵快吐血。
「她∼∼罵∼∼髒∼∼話!」譚美黛指著小兵跟馬大告狀。
「不要因為上司好相處就沒禮貌。」馬軻達正色警告。
小兵咆:「死八爪魚∼∼」罵完出去,砰地甩上門。要不是有經濟壓力,需要這份工作,葛小兵真想衝上去狂踢馬軻達跟譚美黛,真會被氣死。
☆☆☆☆☆☆☆☆☆☆ ☆☆☆☆☆☆☆☆☆☆
大飯店燈火輝煌,矗立在市區中心。西餐廳裡,小提琴手站在舞台,拉著小提琴,琴聲悠揚,氣氛浪漫。自助餐區,擺放各國美食、昂貴料理,蚌殼大得要命,螃蟹紅咚咚蒸著也大得嚇死人,蝦子排排放像不要錢似的,還有飽滿鮮美的甘貝,美味食物目不暇給,襯著醉人情調,這是多高級、多昂貴的晚餐哪!
可恨的是葛小兵無福消受,食不下嚥。
「為什麼請我吃晚餐?」嚴守禦正不苟言笑地問著葛小兵。葛小兵今晚穿著隨興,白襯衫、牛仔褲,長髮紮成亂亂的馬尾,她面色蒼白,眼睛下方有疲倦的暗影。沒化妝,眼色迷惘,笑容有些尷尬。
她笑著,努力表演真誠、實則坑人的戲碼。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出來做事,不要放感情,道義先忘了吧,嗚呼哀哉!
「是這樣的,我們總監很感謝你幫我們拍照……」謝個屁!丟臉丟臉,思心思心。她也開始說這種不是人該說的話,悲哀。
「怎麼沒連湯雅頓一起請?」嚴守禦納悶道。
「因為你拍出來的效果比湯先生的好……你比較帥嘛,呴呴呴呴呴∼∼」
「我不喜歡被拿來跟朋友比較,何況,帥不帥是很主觀的感受。」嚴守禦冷著臉,講起話來哽邦邦。
哇咧,誇你也有事喔!小兵竭力保持微笑。「是是是,教授說得是,我道歉。」可悲喔,小兵真看不起自己。
嚴守禦啜著香檳,靜靜打量小兵不自然的笑容。「幫我謝謝你們總監的招待。」
小兵笑得臉快僵了,此行目的還是說不出口。「不客氣……」啊,開不了口,就是開不了口啊,那個眼鏡怎麼辦啦?
「葛小姐。」
「欸。」
「今天心情很好嗎?」
好個屁!「還可以,普通啦!」
「我還以為妳心情很好,因為妳一直笑。」
「噢。」小兵不笑了,猛灌一口酒。喝多一點看會不會醉,醉了膽子大再來撂瘋話,講那些死馬達交代的屁話。
「葛小姐,妳心情很差嗎?」
「欸?」
「一口都沒吃。」嚴守禦下巴指了指滿桌子的食物。
「唉!」小兵肩膀垮下來,這傢伙觀察力真驚人。「是這樣的……」她抓抓頭嘗,又拿紙巾抹抹嘴,又喝一大口酒,因為理虧,臉都紅了。她吞吞吐吐地說:「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關於眼鏡的事。」
哇咧∼∼冰雪聰明哪!「你怎麼知道?」
早猜到啦,她表現得那麼心虛。「你們不想賠了對不對?」
「其實……其實……因為……」小兵支支吾吾,低頭不敢看他,覺得很丟瞼。
「所以那時候我才堅持要開單據,我就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人是最不能信任的動物,沒白紙黑字作證,事後只能任人宰割。
「……」小兵頭更低了,馬的,明明不是她的錯,但她羞愧得要命。
「我早料到會這樣。」他看小兵,小兵臉很紅,頭低得快要撞到桌子。他有些不悅地說:「那副眼鏡是限量款,手工訂製,已經買不到了,我戴了三年,跟它很有感情。那是我拿到聘書時,給自己的禮物……」
小兵想,東西用三年當然有感情,何況跟人交往三年,難怪她沒辦法跟常博森分手,常博森∼∼你女朋友很命苦你知道嗎?正在處理這種鳥事你知道嗎?你知道了會關心嗎?孤立無援你瞭解咩?凍欸,現在不是想男朋友的時候。
小兵尷尬,猛一抬頭凝著淚,豪邁道:「你誤會我們了,我們會賠,你講個數。」好啦,聽不下去了,我賠行吧?嗚嗚,說起來她有責任啊,好端端把人家帶去拍照,搞丟人家很有感情的眼鏡,她有罪啦,她賠啦!
「那就好。」嚴守禦點點頭。
「你要我們賠多少?一萬?」
嚴守禦搖頭。
「一……一萬二?」折舊下來,一萬二夠了吧?
嚴守禦又搖頭。
「一萬八?」
嚴守禦還是搖頭。
「一萬八還不夠?」小兵眼角抽搐。
「兩萬五,我回去查了保證書,當時的發票我還留著。」
暗!誰會留三年前的發票,這傢伙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做化工只是他掩人耳目的職業,其實他乃國安局的密探,長江一號的翻版……以上是小兵內心苦中作樂的0S,唉,她氣虛。
「兩萬五喔……」繼上次弄丟套裝賠了兩萬塊,這是第二樁教小兵痛不欲生的服編血淚史。這份工作要是再幹下去,她可以出一本書叫「服編血累死」,就是服編的荷包大失「血」、疲「累」做到「死」之經驗談。
「不用賠了。」嚴守禦幫小兵空了的酒杯斟滿。
「欸?」
「如果是妳自己拿錢出來,我不會收。」
「嗄∼∼」小兵眨眨眼,突然世界大放光明,人間充滿溫情,桌上食物香噴噴,旺盛食慾燒起來,她感到好餓,同時又感到困惑。「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妳想自己賠?」
小兵點頭。
「我沒瞎,看妳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表現得很慌張?」
「妳表現得很內疚。」
「這麼明顯?」
嚴守禦點點頭。
小兵鬆口氣,開始大動刀叉,狼吞虎嚥吃肉排,餓死了、餓死了。她邊嚼邊問他:「可是我出錢跟公司出錢對你來說都一樣,幹麼不拿?」
「反正,我不缺錢。」嚴守禦盯著盤裡牛排,刀刀精準切起來,想用漫不經心的態度掩飾心慌。
沒錯,對他來說沒差,可是他不喜歡讓她為難。嚴守禦沉默了,發現自己挺喜歡葛小姐的。她空有一副成熟精明的外表,講話很會虛張聲勢,其實內在卻不夠社會化,怎麼會這麼傻呢?人家的失誤,她自己扛,出來做事,這樣太吃虧了。如果不是他拒絕,她真要賠啊?傻瓜,卻傻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