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雅頓點頭。「沒錯。」
嚴守禦也點頭。「所以。是比上次被分手的女朋友散播黑函的事還嚴重。」
湯雅頓再點點頭。「沒錯。」
這次嚴守禦連退兩步,跟湯雅頓保持安全距離。「我早說過,像你這樣玩,得愛滋是早晚的事,我一點都不同情你。」
湯雅頓雙腿一軟,跪坐在地,蒙臉痛哭。
不會吧?!嚴守禦震驚至極。「真的得愛滋?」
湯雅頓挪動膝蓋,一路跪到嚴守禦面前,忽然就抱住他的雙腿,臉貼著他的腿哭。
「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啊……我怎麼辦啊我,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啦?」
這舉措害得有潔癖的嚴守禦幾乎崩潰,但礙於是好朋友,他強忍不適。好,馬上擬定策略。「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嚴守禦虎地將他拎起來。「馬上列張表,最近和哪些女人發生過關係,基於保護她們的立場,趕快通知她們去做檢查!」
「哇啊∼∼」湯雅頓又抱住嚴守禦,伏在老友肩膀哭。「不是啦……」
「不是什麼?」
「不是愛滋啦!」
「那是什麼?」
「嗚嗚……」
「菜花?」
湯雅頓繼續哭。
嚴守禦又猜:「淋病?」
「嚴、守、御!」湯雅頓執起嚴守禦雙手,睜著一雙淚眼迷濛的眼。
嚴守禦從沒見過這傢伙如此真誠的表情,那一雙無辜如小鹿斑比的眼,充滿海悟的淚,散發著溫良乖巧的光芒。
湯雅頓哽咽道:「我∼∼戀∼∼愛∼∼了∼∼」
「Shit!」終於嚴守禦願意承認,某些時候,真只有粗話可以貼切表現出情緒。「那你哭什麼?」搞半天他是戀愛了。交往過無數女人,送過無數鮮花、禮物,365天有三百天都在約會,戴銳斯品牌的愛護者,擁有一百多個情色網站會員身份的湯雅頓,現在竟然用著如此幼稚的表情說他戀愛了,真噁心!
嚴守禦皺眉,嫌惡道:「你害我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我哭是因為……我終於明白什麼是愛情的時候,那個女人卻說,我不是她要的型。」湯雅頓可憐兮兮。
「噢。」這沒什麼吧?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接受「黃仲昆」的型。
「最慘的是,認識她以後,我對其他女人都沒反應了。」
「是噢。」這也沒什麼吧?短暫現象而已。
「為了證明我是認真的,我一下子跟七個女朋友切了,結果她們全跑去堵我,然後,天啊,聚在我家門外不走……X!這些女人好恐怖,竟然就在我家門外開起姊妹會。說什麼我糟蹋她們。我回來看見她們,嚇得跑來這裡。」
「噢。」嚴守禦推開他。「活該,自作自受。」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湯雅頓又被學校處分,反正不是新聞了。
「守禦,念哲學系的教授自殺,會不會很好笑?」
「沒這麼嚴重吧?」
「有,如果她不愛我,我也不想活了。」
嚴守禦握住他雙肩,用力搖幾下。「湯雅頓清醒點,以你的個性來說,只要是沒讓你上床的女人,你都會這樣瘋一陣子,三天吧?了不起三天你就醒了。」
「不可能,我真的很愛很愛她。」
「那是你的幻覺,一旦你跟她上床了,你馬上又會回復本性,又會開始挑剔人家。」
「不是幻覺!」湯雅頓生氣地說:「這次是真的,因為我已經跟她上過床,而且是很多次,然後……」湯雅頓抓著胸口,萬分懊惱。「我發現我還是很愛她、很迷她,我從來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可稀奇了!「人家就是不喜歡你,你想怎麼樣?」
湯雅頓從西裝口袋拿出珠寶盒打開,裡邊躺著一顆好大的鑽石。「求婚。」
嚴守禦愣住,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來。「你這次確實瘋得比較厲害。」
「你覺得怎樣?這個鑽石她會喜歡嗎?」
「我又不認識她,我怎麼知道。」嚴守禦愛莫能叻。
「你見過啊!」
「誰?」
「譚美黛。」
嚴守禦沉默了幾秒,將戒指拿起來端詳,然後拍拍湯雅頓的肩膀。「七天內退貨還來得及。」
「我要送她的,我幹麼退?」雅頓跳腳。
「譚美黛那種女人如果會跟你結婚,我頭給你。」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就算嚴守禦沒什麼戀愛經驗,都看得出譚美黛只是跟湯雅頓玩玩而已,那種女人侵略性很強,追求刺激跟新鮮感,等於是女的湯雅頓,也怪不得湯雅頓鬼迷心竅,棋逢敵手,是很過癮,可惜湯雅頓似乎比譚美黛認真幾分。
湯雅頓搶回戒指。「這麼大的鑽石欸、這麼大顆欸∼∼」
嚴守禦酷酷道:「大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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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小兵約會結束,回家時,妹妹已經蜷在沙發睡著了,電視機還開著。
小兵進房拿棉被,幫飄飄蓋好被子,關了電視,去洗澡。出來後,檢查過水電瓦斯,又檢查了大門鎖匙,這才安心回房休息。
到了凌晨二時,她還沒有睡意,關燈,躺在床,戴上耳機,打開iPod,耳朵響起陌生歌曲
「Shit!」小兵猝地坐起。拿錯了,這是嚴守禦的iPod。她擰亮床頭燈,檢查iPod的曲目,裡邊收藏著兩支歌——Live Foreever,Wonderwall。
Wonderwall?葛小兵想起,之前在辦公室,嚴守禦讓打字機敲出的正是WonderWall。當時她問什麼意思,他說「迷牆」,原來「迷牆」是一首歌。葛小兵下床,從搭在椅背的外套裡,搜出團縐的紙,她爬回床,躺在枕前,重新戴上耳機,攤開縐巴巴的紙,就著昏黃燈光,按下iPod。螢幕面板,亮光閃了一瞬,「迷牆」在靜夜裡,震著小兵雙耳……
OASIS主唱,嗓音沙啞,透過耳機對小兵嘶吼。他粗獷的歌聲,像是對全世界抱持敵意,卻又莫可奈何。歌詞意境令小兵莫名悲傷起來,英文她聽得似懂非懂,但隱約聽懂了幾句的意思——
By now You should've somehow, Realized what you gontta do
到目前為止,你多少也明瞭該怎麼做了
I'm sure you've heard it all before, But you never really had a doubt
我相信這些你都聽過,但你從未有過絲毫的懷疑
I don't believe that anybody feels
我不相信任何人
And all the roads we have to walk along are winding
這一路我們都走得很辛苦
And all the lights that lead us there are blinding
也許是因為路上指引我們的燈全瞎了
are many things that I would, Li There ke to you, I don't know how
心中有太多事,我很想跟你傾訴,卻不知如何是好
Because maybe, You're gonna be the one who saves me?
因為,也許……你將是那唯一能救贖我的人
And after all, You're my wonderwall
但畢竟,你只是我的迷牆
And after all, You're my wonderwall
但畢竟,你只是我的迷牆
小兵虎地關掉iPod,熄燈,鑽入被窩閉上眼。
不知怎麼了,她心神不定,慌慌的。好像嚴守禦就在暗中注視她,用那雙深邃、憂悒的眼看透她。
小兵害怕了,為什麼她最近常常想起嚴守禦這個人?從前焦點都放男友身上,不曾分神留意其他人,但為什麼對嚴守禦會特別關注?
她翻身,睡不安穩,又想起今日午後,待在嚴守禦堆滿書籍的辦公室,就著夕光,啜著熱咖啡,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戴手工眼鏡、西裝筆挺的嚴守禦,閒適地端坐在桌前,望著她的眼神好溫柔。他的話不多,他的眼神很專注,好像不論她說什麼,他都樂意傾聽……
她的生活太忙,和男友的約會總是倉促,常背著大袋子東奔西走,暈頭轉向,還必須面對常闖禍的妹妹、太偏心的媽媽,還有上司的苛求、客戶的要求。她活得太沒品質了,常覺得睡不夠,吃不飽,口乾舌燥,面上常帶不耐煩的神情,火大時就辟哩啪啦罵人……
但是,一碰上嚴守禦,世界怎麼忽然就平靜下來了呢?她感到很放心。這男人有什麼說什麼,雖然常凜著臉,很嚴肅,就算開玩笑也是冷冷地,但他的眼神很正直,不像世故的台北人,口蜜腹劍,很會打屁,但不誠懇,跟他們說話得小心提防,免得下一秒就中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