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請不要討厭我……」任意雯從來沒有如此被人狠狠罵過,更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缺點。她的信心已經蕩然無存,只能嗚咽地懇求。
季天齊猛然回頭。「妳說什麼?」
「我說……請你不要討厭我。」
她淚眼婆娑,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讓季天齊看了又恨又氣。
他毫不憐惜的說:「沒辦法!妳這種女生就是不合我的胃口,我可不是什麼見義勇為的大英雄,已經兩次了──」
「兩次……什麼兩次?」她腦中理性的部分已經全部當機。
「救妳兩次!任意雯同學,我們今天乾脆說清楚,以後如果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不會再管妳了!」
「不會了!真的不會了──」任意雯猛搖頭,這個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答應。
看她那副百依百順的表情,他忍不住心軟了下來,輕哼一聲義說:「哼!這種事哪由得了妳做主,以後別落單,乖乖讓妳的未婚夫保護妳就好了。我的車子就在前面不遠,週末晚上根本找不到停車位,害我繞了好幾圈──算妳幸運,我不小心聽到留言,順道過來看看,想不到妳真的還在!妳怎麼穿這樣出來?這是妳平日的打扮嗎?妳的未婚夫怎麼會讓妳一個人在外面?」
「我沒有未婚夫了……」
「什麼?」他停下腳步。
「我今晚和他解除了婚約,我告訴他……我決定不嫁他了。」
他愣了愣,須臾,正色的凝望著她。「妳解除婚約,該不會是因為我吧?」
「嗯……可以這麼說。」她一本正經的回答,心臟像在擊鼓似的怦怦跳著。
他故作輕鬆的大笑起來。「哈哈……任意雯同學,妳為了我解除婚約,那是妳的不幸,我可一點都不會在乎。」
「沒關係,那是我的決定。我只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是告訴過我,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那又怎樣?要我告訴妳什麼?」他語調高高的揚起。
「季天齊……」她用力地吞嚥一口口水後,挺起胸膛,用無比的勇氣說:「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成為合你胃口的女人?」
倏地,他放開了任意雯的手,背著她,一路無言的往停車的地方走──
任意雯不得不加快腳步緊跟在後,她不想放棄,一心要朝自己的選擇奮力追尋。
「季天齊,你還沒有回答我。」她追問著。
他突然停下腳步,猛然轉身,任意雯差一點撞到他的胸口。
「什麼樣的女人才合我的胃口?妳真的想要知道嗎?」他揚起下顎,像在宣戰似的。
她咬著唇,點點頭。
「第一、會喝酒。第二、會做愛。第三、放得開。妳──行嗎?」季天齊上上下下放肆地欣賞著她啞口無言、滿臉通紅的窘態。
「回答不出來了吧?任意雯同學,妳不是那種女人,就別勉強自己。上車吧,我送妳回家。」季天齊走到駕駛座旁,毫無紳士風度的逕自坐到車內,擺了擺手,作勢要任意雯自己開門上車,又隨手丟了幾件垃圾到後座。
任意雯關上車門,還沒有坐定,季天齊用力一踩油門,車子急速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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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天齊不說什麼,也不問什麼,一路開到她家大樓門口。
「好了──很晚了,進去吧!」他突然覺得今夜好像做了一件大善事。
任意雯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那安全的家門就在眼前,可是她卻不願意走到裡面。
「人會成長,也可以改變──季天齊,你說的那三個條件,我想……我會想辦法做到,請你和我交往好嗎?」她兩手絞扭在一起,透露出內心的掙扎。
季天齊半晌說不出話來,兩手握著方向盤,手指不斷地敲著。
他重重地吸氣、吐氣,努力克制自己。他沒有辦法正視任意雯,他承認她的確什麼角度看起來都很美,用一個專業攝影家的眼光來看,她會是很好的攝影題材,這世界上沒有一個攝影家能夠抗拒這樣美麗的藝術題材。就像這四年來,他一直無法克制自己,喜歡站在隱密的角落,偷偷地欣賞她。
他苦笑了一聲,放棄壓抑自己的感覺,轉頭凝視著她,許久……許久……終於伸出手,溫柔地將她額邊的髮絲拂到耳鬢邊,靜靜地欣賞她完美無瑕的五官。
她感受到他專注的眼神,忍不住慌亂的垂下頭來──
季天齊將她的下顎勾起,不讓她的眼神逃避自己。
「妳想清楚妳在做什麼了嗎?」他溫柔的耳語,已經讓任意雯的心片片融解。
「我想清楚了──我不要再克制自己,我不想活在別人的寄望裡,我想要自由,我想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這兩個字,她還沒有勇氣說出口,但是今晚的表現,早已經遠遠超越了她所期待的了。
「妳要什麼?」
「我要你──」
她精緻的小臉顯得如此堅定動人,他的內心開始騷動,為她的勇氣喝采、心折。
季天齊傾身貼近她,突地印上她的唇。
任意雯被他牢牢地固定著,沒有辦法反抗或移動,唯一能做的,只有盡情享受這美好震撼的一刻──
愛情的力量,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活了二十二年,還有一個未婚夫的她,竟然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充滿野性和情慾的擁吻。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家門口,剛剛那一場激烈的擁吻,讓她全身的血液湧上腦門,她懷疑再繼續下去,她是不是會腦溢血休克而死?
五分鐘前她才豁然明白,她和邱鍾南簡直就像兩個中規中矩的小學生,演著一場既幼稚又無聊的人生舞台劇。當邱鍾南的唇接近她的時候,她總是閉上眼睛,心底倒數著時間快點過去──
天啊!她怎麼還能夠繼續忍受下去?她根本不愛邱鍾南,她只不過是不敢忤逆父母對她過高的期望。
她手拿著鑰匙,出神的站在門口。
當她的心思還在空中盤旋,突然,大門霍然敞開──
任意雯的父母面色嚴厲的站在門後。
她回過神,深深地吸一口氣,已經準備好要面對緊接而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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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雯離家出走了!
半夜三點鐘,任意雯提著一個大手提袋,站在好朋友智茵的住處外。她和父母大吵以後,隨即收拾簡單的行李,趁父母不注意,留了紙條,倉皇地逃出家門。
「智茵,對不起,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妳。」
王智茵二話不說抓住了任意雯的手,一把將她拉入屋內。
「好了!離家出走的超齡小孩,行李放下,洗個澡,我已經幫妳準備好枕頭和棉被。今大晚上,我要妳好好的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王智茵鎖好門,穿著一襲大睡衣,回頭走到大床邊坐下。
任意雯放下手提袋,四處打量著智茵的小套房。
整個套房裡只有一張大床、衣櫃、還有一張書桌和椅子,角落邊的門裡是一個狹小的浴室。王智茵家在南部,這裡是她租的學生套房。
「謝謝妳收留我。」任意雯感激的說。
「好了,別再說謝了,快去洗澡,等一下再慢慢說。」
十分鐘後。
兩個女孩躺在雙人床上,仰望著天花板,細訴不休。
任意雯把今夜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鉅細靡遺的對好友說,但有關季天齊說的三個條件,和最後送她同家熱烈親吻的那一小段則自動跳過。
「……季天齊送我回家後,我爸媽已經在家裡等我了,他們知道了我把戒指還給邱鍾南的事,一直叫我去向邱鍾南道歉。我告訴他們,我不想勉強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他們好生氣,說要把我禁足,不准我出門,還說了一大堆大道理,我說什麼他們根本聽不進去,我都快瘋了……」任意雯回想起爭執的過程,忍不住苦笑。
「意雯,妳都二十二歲了,妳爸媽還用禁足這一套,妳未免也太晚熟了吧?」連王智茵都覺得不可思議,任意雯長這麼大了,她父母還這樣操控她的生活。
「是啊,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不像妳……讀高中就開始離家住校,一直到大學,都是一個人獨立慣了。」任意雯的口吻充滿羨慕。
「意雯,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是妳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哦!不──是妳的父母太保護妳了!唉……都怪妳自己,誰教妳就是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像她這樣惹人憐惜的女孩,難怪父母和未婚夫、甚至於自己,都會忍不住有一股想保護她的衝動。
「妳是對的,我是不懂,我不懂原來感情無法計劃、無法預設、無法按照自己或別人的想法走……我不瞭解自己是一個這麼軟弱、不懂得爭取、不知道要如何獨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