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要疏遠我?難道真的就像劉芹說的,愛情真的讓你覺得是很大的負擔嗎?」
站立在樹下的她,長髮隨風舞動,他好想伸手替她抓住幾絲不聽話的髮絲,把它們拂到她小巧的耳朵後,然後再輕輕地撫過她像嬰兒般潔白無瑕的頸項……
「沒有──愛情不是負擔,是承諾……需要承諾的愛情,太沉重了。」他柔聲的說,那音調低沈輕柔,幾乎要將她的心融化。
「我並沒有要你承諾我什麼。」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已經泛起隱隱的淚光。
他躲開她的眼神,懊惱的說:「是我想要,卻又做不到,才會讓我更痛苦!」
任意雯猛搖著頭,她不能理解。「我不懂!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懂──」
「我知道女人想聽什麼,她們傻得什麼都相信。可是……我不想說一些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做到的話。」
「我沒有要你說什麼……我只是,我只是要你……」
「要我說愛妳!要我對妳發誓說我一輩子都只愛妳一個人,是不是?意雯,讓我告訴妳我不說愛的理由,因為,我不相信愛情!我更不相信永遠!」他激動的說。
她抬頭,兩頰簌簌的流下兩道淚。「不要再說了!我懂,我都懂了……是我太傻,你是個浪子,浪子本來就不說愛的。」
他很想抱住她,吻干她臉上的淚。告訴她,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但是──他說不出口,封閉了四年的感情,雖然已經改變,卻還是沒有勇氣承認。
他沒有說出酒吧的問題全都是因為邱鍾南的關係,寧願是自己負心,也不想讓她感到內疚。
季天齊微揚起頭,看見藍天裡交錯的白色雲朵,錯落得多美麗。唉──這世界的愛情,多麼錯綜複雜,真是傻啊!被愛情牽動了喜怒哀樂的人,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他不也是其中一個?
「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為什麼是劉芹?」
「她……」他的心一陣絞痛,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喜歡她?」得不到他的答案,她只有再問,但一說完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被嫉妒淹沒,喪失理智的傻女人,站在情人的面前質問對方褪了色的愛情。
他淡淡的說:「她是個很放得開的女人。」
原來如此,劉芹是個完全符合他條件的女人,她根本就做不到,原本就不夠資格了。
任意雯自歎不如,她兩手無力的放下,愛情淡了……花兒謝了……原來她的愛情花季早已經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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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任意雯準備搬離頂樓的小房子,回到父母的身邊,王智茵向打工的商場請假,來到這裡一起幫忙。
「我真搞不懂,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說分手就分手?」王智茵坐在書桌前面,將任意雯的書本一迭一迭的捆綁起來。
任意雯輕描淡寫的說:「感情都是這樣吧,時間久了,也都是會淡的。」
王智茵不放棄的又問:「妳騙人!妳還愛著季天齊對不對?那個該死的季天齊!他怎麼可以讓妳說走就走?他怎麼放得下妳?他不知道妳有多愛他嗎?他是個白癡!是個沒心沒肺的大笨蛋!我就知道,好看的男人一點都不可靠,真是差勁!」
王智茵只顧著怒氣沖沖的大罵,渾然不覺季天齊已經站在門口許久了。
任意雯聽她罵得過火,轉過身想說幾句話,猛然看見季天齊,腦子突然凝固了似的,什麼都無法思考。
「季天齊!你站在那裡多久了?」王智茵一回頭就被嚇到,撫著胸口問。
他露出了迷人的笑窩,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多久啊?妳剛剛罵我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一字不漏!」
王智茵看不慣他不在乎的表情,氣呼呼的走到他的面前說:「季天齊!你到底在幹什麼?意雯要離開你,你為什麼不留她?」
「那是她的選擇,我幹麼阻止她?」
「可是……意雯為了你離開家,為了你解除婚約,你怎麼可以……」
「我沒有辦法照顧她了──酒吧的事情和阿海的官司已經讓我自顧不暇了,意雯回去有父母照顧,對她不是更好?」季天齊冷靜地回答。
「可是意雯一直想要幫你,她也一直想要盡早獨立。我們一起到很多公司面試,想要一畢業就趕快工作,她甚至週末要和我到商場做展示小姐,還要……」王智茵還想替他們挽回什麼,就是不明白相愛的兩人為什麼要分手。
「或許她為我做這些事情,讓我感到太沉重了。」季天齊一手靠著門邊,一手插在口袋裡說著。
「季天齊,你太可惡了!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王智茵無法理解,她曾看過季天齊對待任意雯時深情的舉止和關切的模樣,那都不是短暫的時間能培養出的感情。
此時任意雯大吼一聲:「好了!不要說了!」
她走到季天齊的面前,希望在離開他以前,心中還能夠保有那份美好的感覺。
她不相信他說出口的話,卻相信他眼中顯露的深情,那是她所熟悉的。
「天齊,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很快樂。謝謝你,很抱歉帶給你很多麻煩。我們都快畢業了,大家都會很忙,我想……我還是回到我父母的身邊比較好,我會想念你……」
「意雯……」季天齊說不出話來,她要離開了,他的心早已經空虛一片,怎麼都無法彌補。
「我把鑰匙放在桌上,我的東西不多,有智茵幫我,兩個人搬就夠了。」任意雯說完,回頭提起裝衣物的行李袋。
王智茵兩手提起綁好的書跟在她身後。
「我還是送妳回去,我剛剛跟朋友借了車。」季天齊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說。
任意雯苦笑一聲,笑裡滿是蒼涼。「不用了,我要你來不過是要還你鑰匙而已。我和智茵坐計程車回去很方便的,坐公車太辛苦了,我想……我還是習慣坐計程車。」
「那……我們再連絡。」
「天齊,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酒吧找你的那個晚上,你曾經要我答應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季天齊問。
「你要我答應你──如果將來有一天,愛情消失了,也要開開心心的說再見。」
他沈默,隱隱約約地想起了片段。
「讓我們好好的說再見,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見面。」她堅定的說,似乎對未來還懷有一些希望。
「好,那妳要小心點,如果將來我們再見面,或許我又會一把把妳抓走,讓妳沒有機會和別人談戀愛。」他苦笑。
「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她輕聲問,那既純真又完美的臉龐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季天齊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當她說再見的時候,他很快的轉過身,背對著她擺擺手,不讓她看見自己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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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雯回家了。
父母面對失而復得的女兒,什麼責備的話都不敢再說,只是張開雙臂迎接女兒回家。
「回家就好,以前的事情我們都把它忘記,我和妳爸爸會好好保護妳,不會再讓妳受傷。」任母淚漣漣的抱著女兒說。
「意雯,如果妳不喜歡鍾南,我們也不會再勉強妳了。」嚴肅的父親也放軟了態度。
任意雯有些意外父親這麼輕易就放棄堅持,但此時她什麼都不想多問,只想回到自己的小象牙塔裡沈潛棲息。
「妳離開家這段時間,我還是每天把妳的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隨時都在等妳回來呢!去吧……去把行李放下,洗個澡,早點休息。」任母慈祥的說。
任意雯順從的回房間,掩上房門,環顧臥房內的擺飾,和她離家前一模一樣,床頭櫃上擺滿了柔軟的抱枕和玩具大熊。書架上除了放書以外,還擺著她從小到大收集的洋娃娃,連窗簾都是粉紅色蕾絲。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都已經二十出頭了,怎麼還是住在一個未成熟的小女兒房間裡?
原來這就是父母親眼中的自己,她如果沒有及早獨立,永遠都會是父母眼中沒有長大的小女兒。
她頹喪的放下行李,坐在柔軟的大床上,床邊溫暖的燈光照著一張笑容滿面的全家福照片。她出神的凝望照片中的自己,不過是幾年前而已,心境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夜深了,她在床上輾轉難眠。
突然,門外響起試探性的敲門聲。
任母輕輕地打開未鎖的房門,探頭進來,看著未眠的女兒說:「我看妳房間的燈還亮著,就知道妳還沒有睡,是不是睡不著?」
「媽……」任意雯輕喚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點了點頭。
任母走到床沿,坐在任意雯的身邊,輕柔地撫摸女兒的長髮,輕聲地說:「意雯,媽媽知道妳為什麼要離開邱鍾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