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欸欸,你看那個女人。」人來人往的號子裡,許多投資者盯著電視牆的即時股價不放,真正精研股巿動向和各行業消長的人不多,投機客倒是不少。
「Peter,你看那個女人。」一個原先在看盤的男人,在不經意間看見才進號子大門,正走往交易櫃檯的紅衣妙齡女郎後,陡地拉了拉坐在身邊的男子,盯緊交易櫃檯的眼連眨都沒眨。
「幹麼?」順著朋友不敢聲張的指一眼望去,看清交易櫃檯前那抹嬌媚的紅色身影,Peter的眼瞇了起來。
Peter本名叫潘韋儒,朋友總習慣喚他Peter,只有親人會直呼他的名字或叫他韋儒。
「我的營業員跟我說,那女人是個超級職業買手,看準的股票十張有九張會漲,即使偶爾一、兩張看不準,也會在慘跌之前果決殺出,絕對不手軟。」男人的眼漾滿敬佩和羨慕,心想自己不知要到何時才能達到那種境界?
他要是有那女人一半洞燭先機就好了,每天躺在床上等著錢從天上掉下來,光想就爽!
「夠了,別作白日夢了。」陡地一個拳頭由他頭頂狠敲而下,發出清脆的響聲,潘韋儒吹吹拳頭,毫不留情地打碎朋友的美夢。「人家或許是富家千金,多得是本錢在背後撐腰,砸久了砸出心得也不一定,我們拿什麼跟人比?認清現實吧何日昇。」
尋常小康家庭出身,做的是再規律不過的公務員,趁著工作空檔跑到號子關心行情,自認看準之後小額投資,多少賺點外快,這樣的背景憑什麼和人家動輒百千萬的富家小姐比擬?簡直癡人說夢。
「是喔?可是搞不好她是天賦異稟,天生就是靠股巿賺錢的啊!」理論上應該有這種人啊!各行各業都有頂尖的,或許那女人就是股巿的佼佼者;何日昇不服氣地反駁道。
「別傻了!」潘韋儒嗤笑一聲,當腰間的手機響起,他終於將視線由朋友說的那女人身上移開。「喂……什麼?!」
潘韋儒赫然對著手機吼得震天價響,很多人都驚愕地瞪著他,連那紅衣女郎也不例外,轉頭好奇地看他一眼。
「怎麼了Peter?」何日昇關心問道。
他一直認為Peter是個個性內斂、心思細膩的男人,從沒見他失控到在公共場合大聲叫囂,看來那通電話傳遞而來的消息恐怕不怎麼尋常。
「我老爸……工廠倒閉了!」
第一章
開著車在路上閒晃,童瑤的眉心緊緊糾結,懊惱到不行。
該不會是狗急跳牆了吧?她怎會突然之間想到「包養男人」這方法?更可怕的是,她還跟童芯老老實實地說了,真要命!
都怪爺爺啦!要不是爺爺沒事搞出個什麼烏龍競賽,她也不至於想出這麼驚世駭俗的想法。
一年為期,以成家的順序排列,冠軍一千萬,亞軍五百萬,季軍三百萬,殿後則只有一百萬,以新台幣計算;若不願走入婚姻的牢籠,找個優秀的男人留下他的種,也是可以被接受的,這就是爺爺開出來的競賽條件。
眼看著童芯都懷孕了,也有芯芯阿娜答的同事在追童顏,她卻連個稍稍稱頭的男性朋友都沒有,要讓她們知道了,鐵定被笑死!
人家說輸人不輸陣,撇開爺爺拿來誘惑人的Money不說,光失了面子這一點就讓她受不了!從小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學校更是社團的風雲人物,一向習慣眾人掌聲的她,怎堪忍受由頂端墜入谷底?殺了她還舒暢點。
問題是,現在她要到哪兒去找個男人來「配種」?頭痛啊∼∼
童瑤滿腦子充塞著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個轉彎,恰巧在彎角路口冒出一個人,她下意識踩了煞車,但還是來不及──她緊張地瞠大雙眼,直愣愣地目睹車身撞上那個青仔欉!
「砰!」
呆滯──
童瑤握著方向盤,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在駕駛座上呆滯了一分鐘。
那個人咧?
沒起身?!
哇咧∼∼這下代志大條了!她頭皮發麻地驚呼了聲,這才匆匆忙忙開門衝下車。
只見躺在地上的男人掙扎著要爬起,腿邊有些玻璃碎片,還有幾條不很大的魚可笑地在地面上掙扎。
他的腿受傷了,血跡染紅了褲管,手肘上顯然也有傷口,讓他的行動變得困難、遲緩。
沒心思理會那些莫名其妙的玻璃碎片和垂死的魚,童瑤趕忙趨上前去攙扶他,不過因為那個人很高大,因此她扶得很吃力。
「你……還可以走嗎?」她不確定地問。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
男人試著推開她,可惜一腳才跨出去,另一隻傷得較重的腿便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而前傾,要不是童瑤不放心地伸出雙臂杵在他身側,在第一時間將他撐起,恐怕他又要跌個四腳朝天了。
「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到醫院去。」我的老天!這傢伙跟熊一樣重,她的手差點要脫臼了!
「不需要……妳?!」男人不耐煩地轉頭瞪她,在看清她的容顏後微愣。
童瑤也愣住了。「怎了?我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認識我?」這個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沒有,不認識。」她沒什麼不對,他也不認識她。雖然在股巿有一面之緣,但兩人事實上真的不認識,況且當時或許她根本不曾注意到他這個小人物。
「……喔。」
不認識就不認識嘛,回答得那麼快做啥?好像她身上有傳染病,回答慢了點就會將細菌傳染給他似的。童瑤心裡直犯嘀咕。
「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還是讓我送你到醫院去。」
「我說不用就不用,這點小傷死不了的。」男人脾氣很硬而且逞強,因為他的臉色著實不怎麼好看,且有過度蒼白的嫌疑。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童瑤不高興了,受傷就得看醫生,何況她是肇事者,由她送受害者去醫院也是理所當然的啊!「是我撞了你,理應帶你就醫,這是人之常情。」
「妳這個人也真奇怪耶。」男人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別人撞了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妳偏偏硬要架我就醫,我看妳比較奇怪吧?」
「我是敢做敢當!」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邏輯,她從來不是做了不認的人,何況他還活跳跳的啊,又不是被撞死了,她有什麼好怕的?「至少讓醫生幫你包紮一下,這點小錢我還不放在眼裡。」
不用看醫生?他以為他誰啊?超人嗎?呿!超人也會掛點的好嗎?
「既然是小錢妳就留著吧,我也不需要。」
童瑤不曉得男人的語氣為何突然變冷,似乎她說錯了什麼。「我就說我不在乎……」
「妳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男人很有骨氣地推開她,即使腦子開始感到暈眩。「小錢我還出得起,我缺的是大錢!」
大錢?對他而言,多大的數目才叫大錢?童瑤攢起眉心,仍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後。
「喂,你別這樣好不好?萬一你死在路上,我會良心不安耶!」
男人踉蹌的腳步頓了下,猛地回頭凶狠地瞪她。
就在童瑤以為他會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之際,陡地「砰!」的一聲──
男人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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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個魚缸去處理,竟也會造成閉合性骨折?潘韋儒蹙著眉,十分無奈地望著自己腿上的夾板。
因為父親的工廠倒閉,連帶使得家裡的每一份子都受到牽連。像他,除了正常公務員的上下班之外,還兼了送海報或其他零散的工作,只要有賺錢的機會他就去,即使收入有限,但總是一筆款項,比待在家裡看電視或上網好多了。
這兩天,他心想自己養了好久的魚,恐怕再沒時間及心思照顧,不如送給附近的孤兒院,既可讓那些孩子們觀賞,又可以培養他們照顧弱小的觀念,因此他才會趁著休息時間趕忙將魚缸抱出來,沒想到就出事了。
或許是這陣子的過度勞累,讓他沒注意有車轉進巷子吧?可憐那缸魚,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在半路上夭折了,阿彌陀佛。
「還好骨頭沒斷,只是有些裂痕,醫生說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會好的。」童瑤推著載有他的輪椅走出醫院,見他神色凝重,不由自主地開口安慰道。
他疲憊地閉了閉眼。「我沒時間休息。」家裡背負不少的債款,教他怎能安心休養?簡直是天方夜譚。
「為什麼?」這是對方的隱私,她其實不該多管閒事,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要工作。」又不是大家都像她大小姐那麼好命,每天等著錢從天上掉下來。一人一種命,他知道「認分」兩個字怎麼寫。
以享樂為生活目標的童瑤並不瞭解他的處境,聽他這麼說有點惱火,不禁端起架子準備訓人了。「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