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懷孕三個月了。」聶曉蕾脫口說道。
「妳可以再雲淡風輕一點。」裴宗濤的眼神滲入一股冷意,他抿緊唇,每一字都像是被怒氣撕裂後又吐出來的。
聶曉蕾低下頭,不敢看他了。
「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雖然現在事情看起來很像是那樣。」她輕聲說道。腦裡迴盪著一堆要說明的理由,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因為懷孕了,所以妳才急著找我復合嗎?」裴宗濤單刀直入地問道,雙眼漠然地看著她。
「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聶曉蕾一抬頭,雙眼被怒氣點亮,忿忿地瞪著他。
她還以為他該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男人。
「我不知道妳是什麼樣的人,我只知道妳一再地讓我覺得受傷。」裴宗濤冷冷望著她,第一次知道哀莫大於心死,原來竟是如此寒冷的感覺啊。
「沒錯,我的性格是有偏差,但是我的本性還沒惡劣到想利用你,就算我雖然生性不喜歡孩子,我也--」
「妳是什麼意思?!我不准妳把孩子拿掉!」裴宗濤霍然起身,驀地打斷她的話。
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張狂的怒焰開始在他的肩上燃燒著。
「見鬼了!你現在是把我當成那種混蛋啊?我是不可能把孩子拿掉的!孩子是一條生命,不是一粒花生米!你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聶曉蕾憤然猛推他的胸膛,硬是把他推到三步之外,她才肯甘心。
見她因為被他誤會而怒不可抑,裴宗濤眉宇的怒意稍緩。
「很高興我們終於有了今天的第一個共識。」他表情嚴凜,身軀挫敗地在沙發上坐下。
搞什麼嘛,怎麼又走到了爭吵的地步呢?難道他們真的這麼不適合嗎?
「共識你個頭!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她一看他漠然的表情,她就一肚子火氣。
聶曉蕾掉頭就走。
沒有人阻止她!
室內很安靜,只聽得見她忿怒的腳步聲和他深長的呼吸。
聶曉蕾的手碰上門把,門把的冷意直透入她的心裡,凍得她沒力氣扭開門把。
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她不是老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嗎?不是想更瞭解他嗎?她前陣子不是還大言不慚地說她要追到他嗎?他確實是寵壞她了。他寵得她居然才看到他的臉色不好,便會惱羞成怒,便會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會來安撫她。
聶曉蕾鼻子發酸,垂下額頭,咚地一聲靠在門板上。
「這不是我打算要追求你的方式,這也不是我原本打算要做的溝通方法,我真的沒想到我的挫折容忍度就只有這麼一丁點……」她懊惱地用頭撞了門板兩下,序止了喃喃自語。真該死,她的缺點還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總之,我脾氣差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我會盡量改的……」
最後的幾句話,她是悶聲含在嘴裡說的--因為她沒有聽見他的任何回應。
聶曉蕾心一涼,她牙根一咬,決定一鼓作氣把話都給說完。反正都已經丟臉了,那就不能只丟一半!
「你給我聽好了--我可不是隨便就願意為阿貓、阿狗妥協的,因為是你,我才願意站在這裡囉嗉這麼一堆。如果我不夠在意你的話,你以為我沒法子一個人把孩子養大嗎?我就是因為想通了,知道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不想讓你以為我是因為孩子才回到你身邊的,我不要你有受傷的感覺。」她講得情深意重,萬般懇切。
可是,四周依舊靜悄悄。
「好了,既然你對我無動於衷,那我也不用站在這裡,讓你用你的沈默來糟蹋我!」聶曉蕾挫敗地伸手去抓門把,就要奪門而出了。
「等一下。」裴宗濤的大掌覆上了她的手,不許她轉動門把。
他胸膛的熱氣滲入她的後背,溫暖了她的冰冷。聶曉蕾咬著唇,釋懷地輕吐了口氣。
「妳才這樣就覺得被糟蹋了,那我之前對妳的那些付出,豈不全成了自虐的舉動嗎?」他在她的耳邊低喃著,唇邊的小酒窩微漾了一下。
「沒人要你對我做那麼多!」她故意凶巴巴地回頭,不料卻被他吻住了雙唇。
「是沒人要我為妳做那些,就像我也沒要妳回頭來追我一樣。有些時候,情人之間的施與受是種自然而然的反應,不必是誰要求誰的。」他輕啄著她的唇,每一句話,都像在親吻一個心愛的孩子。
「好吧,反正我承認我就是嚴以待人、寬以律己的差勁人,我生性就是愛計較又任性,不然,你罵我好了。」聶曉蕾小聲地說。
裴宗濤凝視著她,墨眸裡像有千言萬語,可他卻沒有開口。
其實,在聽到她剛才那些刻骨銘心的話之後,他怎麼還捨得說她什麼呢?
「沒關係,你就算罵得再難聽,我都認了,總是要有批評,才會有進步吧。」她昂起下巴,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
他眼裡閃過一陣笑意,嘴角一抿,笑渦又若隱若現了。
「以前的妳,根本只能用『刁蠻』二字來形容。」裴宗濤故意重聲說道。
「你真的罵我!」她睜大眼,無辜地抿著唇,一臉的震驚。
「是妳要我罵的。」裴宗濤推了下眼鏡,瞪大眼看著她眼中的濕氣化成兩道淚水,滑出眼眶。
他看傻了眼,心情隨著她淚水的下滑而跌到最低點。
「妳……」裴宗濤伸手去摸她的臉,結巴到連話都說不好。
「你罵我--」
聶曉蕾的眼淚隨著句子的尾音,咚咚咚地掉了下來。
裴宗濤嚇傻了,她怎麼可能當著他的面哇哇大哭,而且還是因為他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聶曉蕾也嚇傻了。因為她不知道她幹麼要為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掉眼淚!
「妳……妳要不要去……看醫生?」裴宗濤膽戰心驚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怪了,不但沒發燒,還發寒咧!
「我誰都不要看!你走開--」她用手肘撞他,卻因為撞不開他,所以哭得更加慘烈了。
她哭得彎下了身,把臉埋入手掌間,哭得唏哩嘩啦,哭得雙肩聳動,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哭到她好幾次被自己的淚水嗆到。
「妳別哭了!是我的錯,我不該亂批評妳的。妳肯鼓起勇氣來追求我,就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了,別哭了啊……」裴宗濤環著她,又抱又摟又哄的。
聶曉蕾把臉埋到他手忙腳亂遞來的面紙團裡,直到眼淚已經流乾了,再也搾不出任何水分為止。
她縮進他的懷裡,因為哭得太累,開始猛喘著氣。
「乖……」裴宗濤輕柔地拍撫著她的背。
聶曉蕾的臉龐在他胸前揉蹭了幾下,她疑惑地抿緊了雙唇--見鬼了,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她現在哭完了之後,居然覺得心情好到想去街上跳舞。
「我要說什麼做什麼,才有法子讓妳停止難過?」他低頭吻著她的髮絲,心疼地撫摸著她細瘦的頸子。
聶曉蕾眨了幾下浮腫的雙眼,眼中閃過一陣狡猾。
「說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我就不哭。」她故意把臉埋入他的胸膛裡,裝出哽咽的聲音說道。
「謝天謝地,妳沒事了,妳嚇死我了。」裴宗濤拍拍她的肩膀,大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了?」聶曉蕾乍然抬頭瞪他,皺了下紅通通的鼻子。
「妳要真的還陷在哭泣情緒裡,根本冒不出剛才那種實際的話。」他笑了,拿起面紙替她擦去頰邊殘留的淚水。
「你幹麼那麼瞭解我啊?」她嚥了口口水,覺得口乾舌燥的。而且,她現在想一想,還真是覺得滿丟臉的。「我先聲明,我真的不知道我幹麼哭得那麼轟轟烈烈,你只是說我刁蠻,又不是說我卑鄙、無恥,我根本沒必要哭啊!」
「會不會是因為懷孕荷爾蒙改變的關係?妳剛懷孕的時候,也會哭嗎?」他把她頰邊的髮絲拂到耳後,目光在她小巧臉龐上游移著。
她太瘦了、臉色太蒼白了,他接下來一定要將她養成一個氣色紅潤的媽媽。
「我那時候忙著嘔吐,哪有時間哭啊?如果我嘔吐完還有空檔的話,我會開始咒罵老天對女人的不公平,所以沒空哭。」聶曉蕾一聳肩後,自動自發地把重心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麼我想我知道妳為什麼哭了。」他低頭看她,唇角下的笑渦若隱若現地浮動著。
「我為什麼哭?」她仰頭看他,好奇得不得了。
「因為妳想向我撒嬌。」他定定凝望著她,笑意把他的眼眸染得其亮無比,迷惑了她的眼。
「你亂講!」聶曉蕾大聲反駁。
可她的臉頰卻爆出一朵又一朵的紅雲,耳朵和頸子也緊跟著全遭了殃,一發不可收拾地大紅特紅了起來。
「哇,妳的臉好紅啊!」裴宗濤大笑地看著她腮邊的紅暈,情不自禁地啄著她和臉頰同顏色的嫩唇。
聶曉蕾伸手勾住他的頸子,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瓣。
他悶哼出聲,痛得瞇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