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大哥的女友,宇裳的嘴角難得地放柔。花靖堯很少透露他的感情生活,也不曾帶女人回家和家人見面──除了晴嵐。可見晴嵐在大哥的心中一定佔有很重的份量。
家裡的人很快就接納並喜歡上單純、善良卻有些迷糊的晴嵐。宇音和晴嵐原本就是同事,感情也很融洽,可是一向對人很有距離的宇裳,才一見面就露出難得的親切,這倒是很讓人訝異。
至於晴嵐,則和大多數人一樣,沒多久就臣服於花宇裳女王般的氣勢下。每次宇裳只要勾勾手,晴嵐就咚咚地跑向她,把花靖堯丟在一邊。這點讓花靖堯覺得很悶。
現在花靖堯和晴嵐的感情日趨穩定,晴嵐待在家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花靖堯曾提議她搬來同住,但晴嵐卻相當堅持保留她租賃的套房,她覺得這是她自尊的最後防線。雖然花靖堯對她一向很有影響力,可是,只要碰到晴嵐堅持的底線,花靖堯反而是退讓的一方。
宇裳很欣賞這一點。在晴嵐面前她不用偽裝,也沒有負擔。自從十年前容臣雲離開後,家裡的人對待宇裳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小心,但對於過去曾發生的事,晴嵐只是聽她約略提過,並不知她曾經有多狼狽。所以面對她,宇裳反而感到很自在。
「很漂亮嗎?我隨便挑的。」事實是,她到婚紗店裡看到第一件就決定了,連試穿都沒有。
「真的嗎?」晴嵐驚訝地看她。「妳的隨便還真有品味。」
宇裳只是笑笑不答話。
晴嵐凝睇著她良久,才開口:「這樣真的好嗎?妳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
宇裳回頭看她。對於她的計劃,晴嵐全盤皆知。「如今的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小裳……」晴嵐欲言又止。「妳明明還愛著他,當初為何要趕他走?」
「在愛情的天秤上,必須要保持一定的平衡,才能長久。如果有一方太輕或太重,雖然一開始另一方還能忍受,但長此以往,失衡的愛必定會漸漸壓垮彼此。在愛情中,彼此應該是對等的,如果一直在退讓、自卑,這份關係遲早會變質,再偉大的愛也會有枯萎、死去的一天。」
她沈靜了幾秒,才又開口:「我不要我們的愛情走上這條路。」
她無法忍受看著她摯愛的人,在她面前退縮,她希望擁有的是全部的他。
晴嵐沒想到看似任性、驕傲的宇裳,對愛有這麼透徹的見解。她很認同這番觀點,因為她和花靖堯之間也存在類似的問題,只不過角色相反。在他們的愛中,晴嵐常容易自卑,這不能怪她,畢竟她不像宇裳或宇音在這麼不平凡的家庭成長。所有的花家成員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自信,這讓他們顯得與眾不同。
但聽過宇裳的分析後,晴嵐不禁反省自己。她也不希望她的自卑造成花靖堯的心理負擔。
「但是,妳趕走他就有用嗎?」晴嵐問。
「我也不知道。」宇裳歎氣,優雅地坐入高雅的扶手椅中。
「什麼?」
一向自信無比、老神在在的女王,居然會說出這種沒把握的話,露出脆弱的模樣,說出去沒人會相信吧?
「當時的我六神無主,只是不想他再一味地為我犧牲。我要的是他的愛,而不是他的效忠。我那時衝動地趕走他,是想還給他自由,至今我仍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不過,若再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沒錯,她就是這樣的人,晴嵐怔怔地望著她想。不管自己是不是會寂寞,不管這麼做會不會變成無言的結局,她都會做這個抉擇。對愛情抱著比任何人都要大的信心和夢想,她的勇氣讓她全身充滿光芒,耀眼得教人睜不開眼卻也移不開目光。
她當然也會遲疑、也會寂寞,會茫然不知所措。不論女王如何地高高在上,終究也只是個女人,一個對愛情充滿希望、懷抱著純真浪漫的女人。
「可是……」晴嵐遲疑地說:「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耶!萬一這段期間,出現別的女人取代妳在他心中的位子,那怎麼辦?」
有一刻,宇裳挺立的肩膀好像被這個問題擊垮了。晴嵐的心湧出不安與心疼。
但下一瞬,那肩膀又再度直挺起來,彷彿晴嵐剛才見到的頹喪全是出自於她的幻想。
「不會的!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發生。我已在他的心深深地烙上屬於我的印記,他是忘不了我的。」
女王充滿自信地微笑,散發無與倫比的光芒。
呃……好強的自信啊!唉,晴嵐很能體會容臣雲的感受,面對這麼強勢且自信的女王,要不自卑也難。
不過,要愛上這麼聰明又敏銳的女王也很難吧!
容臣雲,真是辛苦你了。晴嵐苦笑。
忽然,花宇裳衝著晴嵐神秘一笑。「晴嵐。」
「啊?」
「妳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花宇裳笑得那麼詭譎,晴嵐的背上寒毛豎起。她有預感,即將有事發生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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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當天,賓客如雲,承辦這場婚禮及婚宴的五星級飯店,幾乎出動了所有員工來籌備這場世紀婚禮。前來採訪的記者莫不卯足全力,以SNG的方式報導花家盛大的婚禮。
亂烘烘的氣氛被阻絕在新娘休息室之外。被利用來當休息室的是飯店裡最頂級的總統套房,寬敞、舒適的空間,明亮而充滿美式風格。應該是這場婚禮女主角的花宇裳,一派悠閒自在地喝著香檳,欣賞阿根廷探戈大師皮耶左拉的音樂。至於那套美麗、昂貴的婚紗則高掛在牆上,成了裝飾品。
充滿絕世風華和高貴激昂的樂音,像是來自她靈魂深處的聲音。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彷彿和樓下沸沸揚揚的婚禮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遣走想替她梳妝打扮的阿Joy等人,不顧他們訝異的眼神關上房門。雖然她的神情輕鬆、從容,但事實上,她緊張得不得了。她的胃緊緊抽搐,額際隱隱作疼。
她在等待,等待她的計劃奏效,等待一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終於,伴著激昂的節奏,她等待的男人出現了。
容臣雲昨晚就抵達台灣,並住進這家飯店裡,只是為了完成他的計劃,他得費些時間處理細節,直到現在才來找她。
看過樓下熱鬧喧嘩、冠蓋雲集的婚禮場面後,讓原本就心情悒鬱的他更添一絲火氣。
他冷凝著臉,踏入新娘休息室。強烈的手風琴探戈樂音震撼他的心,他輕緩地走在飯店奢華的長毛地毯上,通過玄關,剛跨入客廳門檻就頓然止步,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該死!她依然美得令人心痛。
日光透過飯店大面的玻璃窗灑在她身上,她慵懶地倚在貴妃椅上,閉著眼、一臉沈靜,不知是在享受日光還是音樂。
容臣雲貪婪地看著她,目光梭巡她完美無瑕的肌膚、勻稱玲瓏的曲線,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只讓她的身材更加渾圓成熟、充滿女人味。
他錯了,容臣雲倏地想道。她比他記憶中更美,十年前的她就已讓他神魂顛倒,十年後的她更是美得讓人屏息。
像是察覺到他的存在,記憶中那對如貓兒一般的眼眸緩緩睜開。容臣雲專注地看著那雙瞳眸在望見他時倏地睜大,然後隨即恢復鎮靜。他們的視線在探戈纏綿的樂聲中相遇,熱烈相交。兩人都停在原地不動,像是在默默品味這一刻。
就算在初見他時曾顯露出她真實的情緒,但沒多久她便控制住自己。花家人從不驚慌。容臣雲想起,她自幼所受的庭訓就是要處變不驚,而她的表現也算是花家子女當中最好的──除了花靖堯之外。
她以若無其事的態度看著他,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一般。容臣雲的腦中閃過一絲警訊,他皺著眉,強迫自己也同樣從容地走進客廳,揣測她是強顏偽裝,還是真的算準他會出現──可是,該死的!一看見她,他的腦袋就不靈光了。
多年來建立、培養的冷靜思考能力,在瞬間就被她摧毀殆盡。
「啊!是你。」她的嗓音甜蜜、柔軟,像是在對愛人呢喃般的語氣,教容臣雲渾身一顫。
她對他的影響力比起十年前似乎不減反增,他暗自深呼吸,警告自己別輕易就被迷惑了。
「你是不是接到我的喜訊,所以特地趕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啊?」她說。親暱的語氣一如從前,彷彿分別十年的時間並不存在。
熟悉感強烈地沖刷過他,他的眉頭擰得更深,感覺身體在看到她時不自禁地緊繃,各種睽違已久的情緒,在靠近她時一一重現。
性感、壓抑、濃稠且甜蜜,只有她才能帶給他如此強烈的感官刺激。忽然,他發現自己好像又回到十年前那個年輕、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一看見她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