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好像有魔法,四目相接之下,她彷彿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潭,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呼吸瞬間就被他奪了去。
倘若不是梅蒂闖入,接下來……
好煩!越想她的心情越加惡劣。真是見鬼了,她怎麼會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熱烈的舌吻呢?說不定在吻她的同時,鷹荻翔還在心底嘲笑她,嘲笑她跟其它女人一樣,一看到小開就三魂丟了七魄,骨頭酥軟地投懷送抱。他一定會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他會把她看成一個輕浮的女人……
「珀懿,妳怎麼啦?」梅蒂看見她越來越灰敗的臉色,不解地問道:「好啦,我知道妳最討厭別人說三道四,放心啦,我絕不會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的。可是,妳的表情怎麼這麼難看啊?跟鷹荻翔接吻又不是一件壞事,怎麼妳的臉色……好像被倒債三千萬一樣?」
梅蒂不禁幻想著,如果能讓她在鷹荻翔結實的懷裡躺一分鐘,喔喔∼∼那實在是太幸福啦!她連半夜作夢都會笑呢!年輕多金的鷹荻翔簡直就是完美情人的化身,不知有多少女人偷偷愛慕著他呢,呵呵。
「我沒事。」即便被倒債三千萬,她都沒這麼煩惱。可經由好友的點醒,珀懿不禁趕緊拿出鏡子──
厚∼∼真可怕!鏡中的她的確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她連忙拍拍自己的臉頰,低喃道:「放鬆、放鬆……」她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空服員呢,不可以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工作表現,更不能拿這張可怕的臉出去面對客人。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能讓鷹荻翔影響她,更不能被他迷到頭昏腦脹。除了必要的服務之外,她一定要小心地跟他保持距離!對,就是這樣!
☆☆☆☆☆☆☆☆☆☆ ☆☆☆☆☆☆☆☆☆☆
『皮耶先生,這是您的迷迭香羊排,這是搭配的薄荷醬。酒的話,搭配蘇維儂紅酒可以嗎?』
『呵呵,好香喔!』滿頭白髮的老先生笑得很開懷。『這羊排烤得恰到好處,配上蘇維儂紅酒更是人間美味啊!老伴,我們好幸福喔,連在飛機上也可以享受這麼頂級的美食。』
又是用餐時間了,珀懿推著餐車,先替法籍老夫婦服務。她臉上維持一貫的笑容,可沒人知道端著餐盤的手卻在微微發抖。可惡!都是那個該死的鷹荻翔害的。
珀懿好想轉頭對他大吼,問他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她?
由那一吻驚醒後,她就嚇得鑽入休息室內,假裝頭痛要卡西和梅蒂幫她支持,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再踏入頭等艙一步,為的就是不敢面對那個男人。可如今是用餐時間,也是最忙的時刻,梅蒂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卡西也是,因此她只好硬著頭皮上陣。
她還故意先服務法籍老夫婦,想拖延面對他的時間,可儘管隔著一段距離,她依舊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
事實上,從一進入頭等艙開始,他的眼神就幾乎不曾離開過她。那是一種滿懷興味的探索眼神,火熱而直接,非常大膽,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濃厚興趣,似乎想憑雙眼就將她吞噬入腹似的。
可惡!
儘管故做鎮定,可在倒酒時,她還是差點將酒給潑了出來。她粉頰脹紅地把酒瓶放回餐車上,又端出老太太的主餐,內心的憤怒已經到達極點。該殺的鷹荻翔,你到底在看什麼啊?看夠了沒?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珀懿也知道自己的怒火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那道火熱又強悍的視線就是令她不安,令她心底亂紛紛的,令她不禁要猜測:他到底在看什麼?他是不是在嘲笑她?是不是笑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一樣?他一定是在笑她先前躺在他懷裡跟他狂吻的模樣,飢渴得彷彿沒見過男人似的吧……
Shit∼∼越想她的掌心越是冒汗。她非常渴望飛機已經抵達機場了,因為她無法再忍受跟那個男人處在同一個機艙下了!如果再接觸他的眼神,她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怪事……天啊,她好想不顧一切地奔下飛機!
珀懿慢吞吞地送完老夫婦的主餐後,還在一旁慇勤地為他們斟酒,故意想拖延時間,不肯面對鷹荻翔,直到實在是無法再拖下去了,她才深吸一口氣,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子,打算先去捧來一壺熱咖啡後,再幫他上菜。
從廚房捧出一壺熱騰騰的咖啡,珀懿都還沒走向鷹荻翔,整架飛機就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同時,耳邊傳來了陣陣的尖叫聲──
「啊∼∼好可怕!搖得好厲害!」
遇到強烈亂流了!原本平穩飛行的飛機毫無預警地猛烈搖晃、上下跳動,甚至連機身的金屬接縫處也發出「唧唧唧」的巨大磨擦聲,非常駭人。
機長緊急廣播:『各位旅客,請馬上繫上安全帶!我們正要通過一個強烈的亂流。組員立刻就座!』
其實在飛行途中,遇到亂流是常見的事,可能搖晃個幾分鐘就會恢復平穩了。不過如果機長要求組員「立刻就座」,那就非同小可了。一定是遇到強烈的亂流,機長才會要求空服員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緊坐到椅子上綁好安全帶,以免有生命危險。
同事卡西立刻把餐車鎖緊,並火速坐回椅子上,同時低呼:「珀懿,快坐下!」資深的她感覺得出這一波亂流很強烈,一定要嚴陣以待。
珀懿是很想趕快坐下來,但在劇烈的搖晃中,她看到自己先前推出來的餐車正在走道上晃動。不行!如果不把餐車鎖好,待會兒搞不好會撞到客人,害客人受傷!
珀懿當機立斷地把手上的熱咖啡全部潑向地毯,以免有人被燙傷。然後快步地走向餐車,想要鎖好它。想不到這次的亂流真的很嚴重,她的腳好像不是踩在地毯上,而是踩在被強風吹動的吊橋上似的,整個人東倒西歪的。
「哇!我被湯燙到了,好燙!」女人的驚嚷聲響起。
「媽咪,抱抱!嗚嗚∼∼有東西撞到我,好痛喔!」小孩的哭喊聲混雜在其中。
一時間,機艙內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哇,好恐怖∼∼」
「珀懿,快坐下!」卡西顧不得會在客人面前失態,大聲地吼她。天啊,這麼強烈的亂流她還不坐下?是想拿命開玩笑嗎?
珀懿有幾秒鐘的猶豫,可怕的亂流的確讓她心生恐懼,她知道自己還沒綁上安全帶真的很危險,下一秒鐘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但,她也看到自己推出來的餐車搖晃得更加劇烈了,而且就停在那對法籍老夫婦的面前!餐車上的洋酒發出乒乒乓乓的撞擊聲,如果不快點鎖好的話,熱呼呼的餐盤就要飛出來了!
老夫婦一臉恐懼地看著眼前的餐車,好怕那些玻璃酒瓶和熱餐盤會飛出來擊傷他們。
不行!絕對不能讓乘客被餐車撞擊!憑著這股信念,珀懿一個箭步,咬牙往前衝,把餐車推回原位,並牢牢地鎖緊。
才剛把餐車鎖好,她就聽到鷹荻翔也發出怒吼──
「妳還站著做什麼?快點坐下!」長年搭飛機的他從沒遇到過這麼恐怖的亂流,他知道事態嚴重。
「我……」珀懿慌張地喘著氣,想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但卻來不及了。
乓乓聲中又是一陣劇烈的上下搖晃,上頭置物櫃的櫃門無預警地被撞開,飛出了一件件的行李,筆直地砸向她──
「小心!」
「珀懿──」
她受到了猛烈的撞擊,眼前一片黑暗,腦袋暈眩不已,只聽到鷹荻翔和卡西的吼叫聲,之後,難以言喻的痛楚傳遍全身。
很快地,她陷入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台北
意識彷彿慢慢回到她的軀殼內,還沒睜開眼睛,珀懿就聽到一些交談聲。
「梅蒂姊,別哭了,我姊姊應該快醒了。妳一直哭,我姊醒來後會難過的。」
「嗚嗚∼∼」梅蒂哭到哽咽不已。「對……對不起,羽懿,我知道自己不該哭,可是,嗚嗚∼∼我好難過啊,這真的……太不公平了!珀懿她好可憐……怎麼會弄成這樣……受這麼重的傷?聽同事卡西說,當亂流發……發生時,珀懿可以立刻坐在位子上……綁好安全帶的,但她怕餐點會燙……燙傷乘客,不但先把咖啡倒光,而且還冒著生命危險衝去鎖緊餐車……事實上,要不是她鎖住餐車,那輛餐車一定會……會撞擊到乘客,造成……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
淚水潸潸而下,梅蒂吸了吸鼻子後,道:「她就是這樣,老是替人著想,最後一個才想到自己。可是這真是太不公平了,好心沒好報!珀懿是為了救乘客而受傷的,公司居然說是她自己違反規定。還說什麼在訓練時,早就規定了空服員聽到機長下達『立刻就座』的命令後,就要馬上坐在位子上,是她自己沒有聽從機長的指示才會受傷的,所以不能理賠,只象徵性地給了她一點慰問金以及一個禮拜的病假而已,要她收假後就得馬上再回到工作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