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斷了?」 司為蹙眉,隱隱約約地將所有事情記了起來。她眼神一變,抓著當時也在場的有意急問:「他呢?怎麼不見了?怎麼不見了?」
「小姐……」有意真不知如何啟齒才好。
想昨天季遐把他們全都轟出房外後,裡頭似乎就起了爭執,等他們再度進房時,早已不見他們的人影。他們雖然疑惑,卻也沒追究下去,因為當時大夥兒的心思都在小姐身上,根本沒空去理那些閒雜人等。
「回小姐,奴婢也不清楚,從昨幾個傍晚,就已沒見著他人了。」
司為喉頭一室,說不出話。
他一定是走了!他丟下她走了!
當這個聲音自心底響起,司為強烈地反抗它,拒絕接受它,且還不顧身子地爬下床,靠著牆,腳步踉蹌地想要出房。
四名婢女全被她這突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愣在當場,只有有意伸手想要拉住她。
「小姐,別去了,季公子他早走了,您身上有傷,還是先躺下歇著吧!」
「不!他沒走!他不會就這麼丟下我,我知道的,我……我要去找他!」司為邊說淚水邊掉,其實她也知道他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她重傷的時候,他丟下她走了,這教她如何相信?怎麼接受?
甩開有意的手,她一步步走向門邊,身子傳來痛徹心扉的疼,她已分不清是出自傷處抑或心底,她只想找到他,證明他在乎她,不會在她出事的時候,遠遠地離開她。
「別這樣子,小姐,您身上有傷呢!」落花哭道,想上前攔住小姐卻又不敢。
「不,我要找他,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司為咬緊牙關,努力支撐自己不致暈厥,她扶著牆走,傷處痛得她眼淚直落,卻仍不肯放棄。
「小姐,別折騰自己了,季公子他真的已經走了,他本來就是個定不下來的人,這點您也很清楚的,不是嗎?」有意不忍見她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心疼之餘只好說些狠話,盼望她能清醒。
有意這番話無疑像把利斧狠狠劈裂司為的心,她終於崩潰了,重重地跌坐在地,迸破了傷口,血水緩緩流出,她也渾然不覺。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他不要我了。」她雙手環胸,縮進牆角,狂亂地哭喊著,心,碎了。
「小姐!」落花心疼地衝上前抱住她,陪著她一起哭。
「沒關係的。小姐還有我們啊!我們會一直陪著小姐,絕不離開小姐。」
流水鼻頭一酸,也過去抱住了她倆,跟著掉淚。「沒錯!咱們不離開,一輩子陪著小姐。」
無情沒有說話,不過她也紅著眼眶加人了她們。
有意則咬著下唇,心中是難過無比,她湊上前去,與她們抱在一起。「是的,小姐還有我們,除非您不要奴婢,不然,奴婢是不會走的。」
司為一直哭,一直哭,任她們怎麼安慰也沒有用。
她不懂,為什麼他能如此灑脫地撒手就走?
要是她沒有受傷,他執意要離開,她雖會不高興,可卻也不會懷疑他待她的真心;可是現在她變成這個樣子,他竟然還走得開、還放得下,這豈不代表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她,全沒將她放在心上?
好淒慘,可不是?原來他是這般看待她的……
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
他不重視,亦不珍惜,他不會為了她而多作停留,她對他而言沒有意義。
她算什麼?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麼啊……
從頭到尾,他一直在欺騙她,只有她還傻傻地將真心雙手奉上。她做了一次徹底的傻瓜!愛上他、依戀他,直到最後離不開他。
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怎樣萬劫不復的境地?
司為突然停止哭泣,反常的笑了起來。只有她自己明白,止不住的笑聲中,含有多少淒涼和心酸。
這是第二次,她被遐棄了,被心愛之人所遐棄……
應該是命中注定吧!她累了,真的累了,如果到頭來只是使自己受創的心再度千瘡百孔,那麼,她寧願不要感情。不要感覺,將自己封閉,然後不再受傷。
漸漸止住悲哀的笑,她的心沉澱了,像是跌墜幽暗的海底深處,沒有溫暖、沒有陽光。
只有冷。
☆☆☆
風起直到今日才明白那天雲湧話中的意思了。
後悔啊!他真不該違背少爺的意思,瞧瞧現在,他慘成什麼德性?失魂落魄,只差沒夜夜買醉了。
雲湧是對的,他實在不該將少爺強行帶回,結果觸怒了他,下場便是如此——比死還慘的「打人冷宮」。
他從沒看過少爺發這麼大的火,而且還是那種燃燒不顯於外的火,無從觀察,無法揣測,所以不能滅、不能防,只有靜靜地接受焚的,直到它燃燒殆盡。
少爺不是個深沉的人,因此發作起來才更覺恐怖,關於這個他倒也還可以忍受,他現在之所以會備受煎熬,實是因為他的漠視態度。
他可是從小就待在少爺身邊的貼身護衛,少爺不念舊情撤他的職已夠教他心痛好久了,沒想到,他竟還將他忽略得那麼徹底。
不看、不說、不聽,打從心底無視於他的存在,這教他怎能不憤慨?他無法忍受呀!別說這種撤換隨身侍衛的事情在教中是史無前例,少爺對他的不理不睬才真夠傷人。
違逆少爺旨意的苦果,他已經嘗到了。
「少爺。」風起數度發出哀求。「求求您,別不理我好不好?」
季遐翻看手中的簿本,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對於風起,他真的生氣了,竟敢拂道他的意思,將他打昏強行帶回。這筆帳,夠記到他人棺材了,休想他會原諒他!
無心翻閱著手中厚重的本子,這是記錄西堂近年來所發生的各項大事,他既要接下堂主一職,勢必得對堂內事務多有瞭解,這也就是為何地不想留下,卻不得不留下的原因了,因為在兩天之後,承傳儀式即將開始,他走不開呀!他不能丟了季家的臉。
所以,他留了下來,儘管心裡焦急不已,他仍是留了下來。
只是,人在此地,但心呢?恐怕還牢牢繫在江南吧2
雖然明知此時不該心有旁騖,但,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司為好嗎?她一定很氣他吧?他一聲不響地消失不見,她不氣他才怪呢!
可是,他是真不得已,如果可以,他也想留在她身邊,偏偏事不由人哪!
他好擔心她的傷,她那麼怕痛,斷骨的痛楚教她怎麼忍?思及她落淚的容顏,他的心就一陣揪緊,恨不得飛奔到她身邊,照顧她,安慰她,陪伴她。只是……
「唉。」他深深歎了口氣。
「少爺?!」風起還以為少爺是在對他歎息,雙眸陡地晶亮。「我就知道少爺您不會不理我的,少爺,您的氣終於消刀巴?屬下已經知錯了,下回絕不敢再犯啦!」
季遐還是沒理他,他說過,他不會原諒他的。
其實,他並不是個肚量狹小之人,只是這回,風起真的惹火他了,平常他若違背他的意思,他是不會太計較,可是這次司為受了重傷,他竟還把他從她身邊拉開,這教他怎能不火大?
他擔心司為擔心得差點沒白了頭髮,難道風起看不出來嗎?他重視司為更甚於接管教務,難道風起不懂嗎?
從小一起長大,他該是瞭解他、幫助他的呀!這般阻撓他,他算什麼朋友?什麼屬下?這種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的護衛,他不要也罷!
「少爺,您怎麼都不說話?難道……您真的不理我啦?
少爺。」風起雙手合十,苦苦哀求,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別這樣啦!少爺,屬下真的知錯了,也很認真地反省過了,少爺,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季遐被他吵得不耐煩,「啪」地扔下手中的簿本,起身朝外走了出去,對風起仍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態度。
他是該受點教訓,瞧他以後還敢不敢不把他這個主子給放在眼裡。
「少爺——」風起哀號著,卻不敢追出來了,因為少爺擺明著還在生氣,他一時之間是甭想求得他的原諒了。
季遐見風起並不追上,想他倒也還算識相,便暫時不打算追究這事兒,準備去找現任西堂堂主。
因為司為離不開杭州,所以他有把整個西堂遷至江南的打算,由於西堂是管理教中財務進出的,所以比起北方,那物產豐饒、極富商業生機的江南反而更為合適,此舉對整個摩蠍教只會有利而無弊。
他已將此事稟告教主——也就是他老爹了,他老人家同意讓他放手去做,所以現在他忙得很,必須多去瞭解一點堂中事務才好計劃遷移事宜。
事情雖多,他卻做得心甘情願,為了司為,也為他自己,他不想過著兩地相思的日子,太難熬了,像現在他幾乎要撐不下去,若不是為了他倆的未來著想,他一定忍不住飛奔去江南見她,以慰他飽受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