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棻……」
他低醇的嗓音有如情人間的呢喃,舒若棻不得不承認他有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像兩泓黑潭,引誘著女人墜入他綿密的情網中。
「若你肯陪我一晚,或許我會考慮。」這是個明顯的暗示,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快點說出你迷戀我的事實吧。
舒若棻一股怒氣直往上衝,她感覺被調戲般用力推開他。
「韓大公子的魅力何時跌落到得用這下三濫的手段才有女人相陪了?」
「只是吃飯研究公事,我可什麼都沒說喔,是你滿腦子邪惡的思想。」他舉手扮無辜,嘻皮笑臉的道,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可惡模樣。
她生氣的瞪了瞪眼,「下班時間我不談公事的。」她越過他想走。
「這份合約對你有多重要?」韓克齊雙手插在褲袋裡涼涼問道。
她走了兩步回過頭,「對公司很重要,對我,沒那麼重要!」
「但你領的是公司的薪水。」
「無所謂,反正這本來就不是我的職責,若要因此定我罪,那我也認了。」
她冷哼了聲,甩頭離開。這登徒子輕薄的言語實在可惡,這合約她不要了,老總該派的是業務專員前來,而不是妄想能靠她談成生意,反正她已盡了道義上的責任,回去後隨他要殺要剮、要辭或留,她都不在乎了。
韓克齊沒有阻止她的離去,事實上他被逗得很樂。
「如果你被開除了,隨時歡迎你來找我。」他在她身後喊道。
她的回應是送給他一個大白眼,消失在電梯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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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了?」一見到她回公司,黃美穗立刻湊到她身邊問道。
「什麼怎麼樣?」舒若棻沒好氣的反問。
「那筆合約啊,你見到韓克齊本人了吧?」
舒若棻瞪著她,「我差點被你害死了,沒事去跟總經理咬什麼耳朵。」結果她無端被人威脅飯碗不保,得出門去拉業務。
「那一晚我看你們談得滿愉快的啊。」黃美穗頗覺無辜又好笑的為自己辯白。
「我看你該再去配副眼鏡了。」
「拿到合約了嗎?」
「當然沒有。」
「他很難纏嗎?」黃美穗歪著頭思考。
「有一點。」舒若棻憶起他輕佻戲弄的嘴臉,不禁有些惱火,「話不投機半句多,哼!」
「怎麼?」黃美穗有些納悶。
「沒什麼。」
「不會有事吧?」
「如果我被炒魷魚了,你就得負責養我。」
黃美穗忙揮手逃開了,舒若棻深吸一口氣走向總經理辦公室。
果不期然,她被刮了一頓,總經理暗指她做事沒有盡全力,要她再去試試,舒若棻則堅持再高的獎金誘惑也無法迫使她去做不屬於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任由總經理軟硬兼施也不為所動。
最後總經理沒轍,改派業務專員前往洽談,不過聽說同樣沒下文,他們公司還是拿不到韓氏集團的合約,但那已不關她的事了,反正她沒被炒魷魚,仍有飯碗可捧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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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絢麗的霓虹燈在黑夜裡閃爍,名貴的進口跑車穿梭在城市的車陣中,車上的女子大發嬌嗔,又是嘟嘴又是跺腳的,猛地抱住駕駛男子的手臂,全然不顧任何的危險。
男子不耐的推開她,好言哄勸仍不見任何成效,一貫維持的溫柔多情形象瀕臨崩裂,他幾乎忍不住要破口大罵。
耐性最終告罄,他猛地一轉方向盤,疾切入路旁的一個停車格內,一言不發的熄火下車。
「齊!怎麼了嘛?你要去哪裡?齊!齊!」
女子跟著下了車,甩上車門,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追上去。
眼角瞄見她追來,韓克齊加大步伐,閃身進一旁的大樓裡。
清脆的腳步聲匆匆追至,他隱身在大樓樑柱後的陰影裡,隨著女子搜尋的視線移動隱藏著自己的身形,女子沒有多做停留,越過他隱身的樑柱朝著前方急行而去。
隨著警報的暫時解除,韓克齊忍不住鬆了口氣。最近貝貝纏得緊,令他覺得愈來愈厭煩,得找個機會打發她了,有些女人就是不夠聰明。
叮的一聲,韓克齊回過頭去,正好看見電梯門打開,一名女人提著一疊的紙板從裡頭走出來。
是她?
韓克齊挑起眉毛,這可真巧了。
舒若棻抱著一疊壓平的紙箱及一袋碎紙,準備拿去給常在這一帶辦公大樓下徘徊的遊民榮伯,冷不防的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她嚇了一跳回頭看,萬萬沒料到會看見韓克齊那張咧著白牙的笑臉。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剛好路過。」他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公司在這兒。」
「喔。」他倒沒注意。「你拿這些東西做什麼?」說話的同時,他已自動自發的替她接過,他不是大男人,良好的紳士風範不允許他見一個女人獨自提著重物而不伸手幫忙。
「我自己可以拿。」她可不敢勞動韓大少爺,人家可是千金之軀呢,她這卑微的小老百姓很有自知之明的。
「沒關係,替女士服務是應該的。」韓克齊嘴上這樣說,卻把手上的紙箱拿離身體遠遠的,深怕身上的衣服會沾染到什麼髒污。
舒若棻覺得好笑,果然是尊貴的大少爺,從來沒接觸過這些回收物品,才會一副視它為垃圾般的表情,想來他活到這把歲數,可能也沒倒過垃圾,在家中有傭人服侍,在公司有清潔的歐巴桑負責,他這個人最大的功用大概就是負責製造垃圾養活那些清潔人員吧?
「這些要拿到哪?」
「給後巷的榮伯。」
「不是直接丟垃圾桶嗎?」
「當然不是,這些是資源回收品。」她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睨向他,「知道你命好,難以想像貧民老百姓的心酸,榮伯是靠拾荒掙錢的,這些東西可以供他變賣換得溫飽。」
「原來你這麼有愛心。」他一臉似笑非笑,不過眼神是讚許的。
她沒好氣的瞥他一眼,他的讚賞令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是仔細想想……」他的口氣忽地一變,戲謔的說:「這該不會是故意要表現給我看的吧?」
舒若棻狠狠的白他一眼,「少臭美!我怎麼知道你大少爺今晚會心血來潮路過這兒?又不是我去找你的,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OK、OK,算我說錯話。」他笑道,沒想到一句玩笑話不但沒博得佳人臉紅羞惱的醉人模樣,反而惹得紅顏勃然大怒。
她沒再追究,把東西拿給榮伯後,她還塞給他一袋下午開會時,公司發送卻沒吃完的麵包和小點心,老人家倔傲的自尊不肯接受任何形式的施捨,在她好說歹說的澄清與堅持之下,老人家才順從的收了下來。
放下了紙板,韓克齊往回走時不忘從口袋裡掏出絲質手帕擦了擦手,養尊處優的生活,雖不至於養成他的潔癖,但多少令他對清潔衛生的觀念比常人來得敏感些,他也不忘提醒一旁曾摸過那些雜物的舒若棻。
「待會別忘了洗手。」
舒若棻頓了頓,被韓大少嬌貴的言行給小小惹毛,她不悅的瞇起眼,故意作對似的,舉起雙手就往他身上名貴的西裝上抹,把他當成活動的抹布擦拭。
韓克齊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瞠目結舌的呆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被他錯愕的蠢樣給逗得哈哈大笑,這種報復的感覺真痛快。
韓克齊收起險些掉落的下巴,見她要走,忙追上去,「你要去哪?」
「當然是回家。」她邁開大步向前。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臂,「再陪我一會兒好嗎?」
「為什麼?」她拉下臉凶巴巴的反問,「我可不是你身邊那些鶯鶯燕燕,還要犧牲自己的時間陪你這位大少爺。」
「別誤會……」他高舉雙手無辜的道,「只是想和你多聊聊。」他咧嘴一笑。
「聊聊?」舒若棻看著他形跡可疑的躲在她身後東張西望,十分懷疑的瞇起眼,「我有你是在躲什麼人吧?」
他心下一驚,嘿嘿乾笑了聲,「因為……貝貝最近纏得很緊……」
她不齒的哼了聲,扭頭就想走。韓大公子的風流帳可真是數也數不清啊,上次是艾菈,這回是貝貝,這種花心不專情的男人,搞不懂怎麼會有一堆笨女人前仆後繼的黏上去?
「等等,不要見死不救啊……」他使出哀兵政策,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又不關我的事。」她很冷血也很殘忍的說,卻怎麼也甩不掉他鉗制的大掌,「放手啦。」她氣呼呼的瞪他。
「我們休兵好嗎?」他突然說,眼神充滿了和解的意願,他收斂起眼中的輕佻,不再是逗弄戲笑的。
舒若棻一怔,瞬間看清了自己在不自覺中所表現出的尖銳敵意,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思忖。似乎從初見面那時韓克齊戲謔輕薄的言語就結下了仇,厭惡他將她當成獵艷的目標之一,痛恨他的輕浮,所以她隨時隨地對他抱持著防備的敵意,敏感而尖銳,連自己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