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因性愛上她,她只會感激,不會捨不得世人眼裡珍貴的第一次。
「你想氣死我嗎?告訴你不准、不行、不可以,你就乖乖照做,懂了沒?」他鬼吼鬼叫,情緒大大失控,就算在面對事業危機時,他都沒這樣失控過。
她猛地搖頭,不想配合他。
「不准搖頭,你給我聽清楚,如果你沒結婚前真和哪個男人上床,就別再來找我,我再不認你。」
他認過她嗎?認她是什麼?妹妹、朋友、恩人、鄰居……總之,他的認定和她想被認定的身份不一樣。
「走!我帶你去吃飯,看看餵飽你,你的腦筋運轉會不會比較正常。」他不容置喙地拉著她往外跑。
現在要是有任何一種方法可以驅散她腦裡的莫名其妙,就算再荒謬,他都會去試試。
* * *
小語失眠了,正常人的睡眠時間是晚上十點到隔天早上七點!而她的睡眠則是從清晨六點到下午四點,可她連連失眠好幾天。
每每一閉上眼,那個穿紅內衣的女人就對著僑哥哥招手,每每一閉上眼,結婚進行曲就馬上在她耳邊響起。清晰的影像中,僑哥哥挽著別人一步步走過紅毯,然後一陣扯心裂肺的痛楚迫得她不能不睜開眼,告訴自己那是惡夢。
她決定出門走走,讓身體的疲累和心理的成正比。
走進誠品,一排排的書目在她眼裡全成了江碩僑三字,眨眨眼,想揮去眼前的幻影,卻是如何都不能。
歎口氣,她放棄看書,走出書局,黑壓壓的天空不知何時已飄起濛濛細雨。她猶豫著,要不要衝入雨陣跑回家?算了,反正不趕時間,等等吧!何必弄得一身寒。
雨越等越大,細細雨絲成了斗大雨滴,幾萬幾億顆敲在地面上發出震耳噪音,這會兒更走不成了,她的猶豫再度讓她進退不得。
她常常猶豫、常常下不來決定,所以她的愛情在猶豫過八年後,仍然要拱手讓人。
童昕提醒過她要積極,但她又怕……怕這一積極,她連他身邊都待不下去。
心惶惶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點,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她越來越遠……
全黑的賓土車在對面車道停下,小語的眼神被下車的身形抓牢視線。
是他!腳不由自主地踩出騎廊,但兩模糊了她的視線、雨聲掩蓋住她的呼喚。
小語拚命撥開眼上的水珠,想看清認明,可雨水偏偏樂於和她作對。
不管了,她穿越人行道,不介意雨水澆濕身體、澆出寒意,執著的意志只想證實他是他。
她停在車旁的法式餐廳,從落地玻璃窗往裡望,視線搜尋過每一張男男女女的臉,笑著的臉、皺眉的臉、沒表情的臉……然後,她看到他了,證實他是他。
他正在裡面和那位XX電子的千金小姐用餐,他們看來很幸福、很愉快,融洽的氣氛插不進一個渾身狼狽的外人。
轉過身,小語面對車水馬龍的馬路。然後呢?她自問。
證實他是他,下一步要做什麼?跑到面前對他說聲哈 ,像以前一樣撒撒嬌,說她餓昏頭,不請自入地侵佔他們的獨處?
可……做了這些又如何?他仍是要娶別人,他仍是不愛她,不是嗎?
當第三者,她沒條件;當破壞者,她缺乏殺傷力,這樣的她憑什麼來捍衛自己可憐的戀情?
雨又下得更大,她想起那段他剛失去宜芬的日子,她陪他走路,不斷不斷走,走過大道走過小巷,走過晴天、走過陰雨,走過好的、不好的回憶。她靜靜聽著,分享他每一寸心情,那時候的陸小語多麼幸福。
現在,他身邊有了另一個聆聽者,再也不需要她,懂事的人會默默離開,不造成他人困擾,可是任性的她選擇留下,留下來做什麼?無解。
音樂從附近商店傳出,歌聲一字字敲擊著她殘破的心……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 愛情不是我想像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別說怎麼遺忘
站在雨裡 淚水在眼底 不知該往哪裡去
心中千萬遍不停呼喚你 不停瘋狂找尋你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還是該勇敢留下來
我也不知道那麼多無奈 可不可以都重來
重來嗎?不!就算是重來她仍舊會愛上他、戀上他,她學不來後悔呀!
呆呆想過多久,她不知道,表面被雨水弄濕再看不清楚,望著雨,沉重的水把她的心淋得更濕、更重。
「小語,你怎麼在這裡?」
碩僑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眨眨眼,想確定聲音來自他。
「我……」我的後面要接什麼?她想不出來,渾渾噩噩的回憶裡找不出自己站在這裡的原因。
如果這時候能夠昏倒多好,她就可以不用面對一堆找不到正確解答的考題。
「該死!你全身濕透了。」他在她耳畔怒問。
這話不是疑問句,可她自然而然蹦出答案。「我忘記帶雨衣。」
「我知道!」他拉著她,把她塞入車中,打開暖氣、用他的西裝外套把她牢牢裡起,然後揚長而去,完全忘記車外頭還有一個打扮入時,風華萬千的女人,她……也忘了帶雨具。
* * *
這回她真的生病了,吊上點滴、打過針,碩僑堅持她住院觀察。因他認定,坐在輪椅上的於優照顧不來重感冒的小語。
他把工作帶進病房,手上沒停過、嘴巴沒離過手機,他的忙碌不需要別的事情來佐證,可是,他還是留下來,為了他的小語留下來。
一個最忙的看護和一個最忙的病人,他們搬來小櫃子充當書桌,兩人各據一方,他為新企畫案忙、她為故事的尾聲忙,滴滴答答的鍵盤聲從兩個人的指尖流洩出來。
護士小姐進門,幫她換上新點滴。不苟同的對小語說:「病人不應該工作,要好好休養,病才會好得快。」
「我的工作進度已經落後很多,再不加油會被開除的。」那幾天為了他,她寫不出半個字,現在有他陪著,情緒正好,此時不寫更待何時。
「到時我辦一個出版社給你,你愛幾時交稿就幾時交稿,看誰敢開除你。」碩僑沒抬頭,盯著電腦螢幕說話。
「你也不對,你是來看護病人的,怎也把工作帶進來,你們打算佔多久床位?」護士小姐沒好氣地對碩僑說話。
小語回了句:「我們不出院你會被院長罵嗎?沒關係,我家僑哥哥會開一間醫院,請你去當護理長,到時你要不要讓病人出院,權力都掌控在你手中。」
「你們兩個,唉……」怪病人再加上怪看護,誰能拿他們奈何?
碩僑笑開,抬頭對她說:「護士小姐,這病人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她很固執、非常固執,你要是不順著她,她會氣得心臟病發作,到時轉送加護病房會更麻煩。」
花錢的大爺都堅持了,她這小小卡的護士能說什麼?「隨便你們,不過吃過午飯要記得吃藥。」
「好!我一定記住。」小語合作地點點頭。
「還有,記得十二點一定要準時吃飯。」臨出門,她不放心地又轉頭叮嚀。
「遵命,護士小姐!」碩僑關上電腦,站起身,遵照辦理,他把小語的電腦做了相同處置。
打開飯盒,他和小語一人一口,很快把飯整盤吃光。
「你吃這一點點夠嗎?」
「等睡過午覺,再找人幫我們送下午茶來。」他拿起小語擦過嘴的紙巾就往嘴抹兩下,然後避開針管,躺在她身側,和她共用一個枕頭。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算不算「芙蓉帳暖度春富」?小語心中暗自竊喜。
「僑哥哥,你在這裡照顧我,會不會延著公事。」
「你在懷疑我的工作效率?」側過身,凝望她的眼睛,那水盈盈的瞳眸像一潭深水,誘得人不由自主的想動手探勘。
他喜歡和她這樣接近,這種接近讓他很安心、很放鬆,他喜歡瀰漫在他們中間的淡淡幸福感,像夏夜中綻放的茉莉香,叫人心暢神怡。
「不是,我的意思……」
他截下她的話。「我喜歡和你一起工作,那會讓我緊繃的情緒變得鬆懈,不知不覺就把事情完成。」
「我也是,和你一起做事,看到你認真專注的表情,我會督促自己更努力。」
「好吧!既然如此,若你改得掉夜間工作的壞習慣,我就在辦公室裡擺一組桌椅,讓你寫稿,以後我們一起工作,好不?」
「真的假的,安排我到你辦公室裡?萬一,那位某某電子的千金小姐『性致高昂』,你的『需求正熾』,我在旁邊你豈不是很不方便?」
「你不懂得迴避嗎?」他用手指送她一個爆栗。
「我幹嘛迴避?就地找掩護就成啦!說不定還可以從『活體實驗』中學到不少高超技巧。何況她來、我出門,幾個回合下來,別人不就知道你在做壞事了。」
「你這個小壞蛋!」
「我不壞,只是好奇,要是你肯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