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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寄秋

  「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動氣啦!有話好好說不要口出惡言,好歹她也叫阿生一聲哥哥,我們別對她那麼凶。」感覺像兩個欺負一個,很不厚道。

  「你對她和氣她不見得對你客氣,瞧她的表情多兇惡呀!好像要一口吞了你似,絕對是不懷好意。」她的話肯定不會出錯,她吃過的鹽巴比她走過的路還多。

  有嗎?為什麼她看不出來凶樣。「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何必斤斤計較,她的嘴巴那麼小不可能吃得了我。」又不是電影中的大蟒蛇有張血盆大口,牙一齜就把人吞下肚。

  「你這小天真有時真叫人受不了,我說的吃是形容詞,你對人家好人家不一定對你好,還是你覺得可以跟別人共用一個男人,或是乾脆送人算了。」當初她的前夫便抱著這打算要她妥協,偏她性子烈沒二話,丟張離婚協議書了事,省得大家越見越痛苦。

  又不是長得醜沒人要,何必執著一個已變心的男人,愛情並非女人的全部,走出自我才能擁有幸福,像她隨遇而安的感情觀如倒吃甘蔗一般,越吃越有滋味,全甜在心坎底了。

  有失必有得,現在她吳美雪可是小有成就的職業婦女,比起當年可憐的失婚婦人快樂多了。

  「嗄?呃,呵呵……」傻笑的方良善不知道該回什麼,總覺得人性沒那麼壞。

  但她的善良看在心高氣傲又自視甚高的蔣詩柔眼中卻是可笑至極,以她的容貌和受寵程度需要同情嗎?只要下手夠狠絕不留情,還有什麼是她想要而要不到的?!

  「你們有必要在一旁做戲嗎?阿生哥是我父親一手帶出的人才,我不需要說謊騙人,他老人家早就替我定下婚事,就等他身體好一點便會為我們主持婚禮。」

  她說得若有其事,連社會歷練深厚的吳美雪都開始產生疑慮了。

  「也許你說的是事實,可是我相信阿生不會騙我,除非經由他口中證實確有其事,否則你所說的一字一句皆是泡沫不可採信。」如果她連所愛的人都質疑的話,那被她所愛的人十分無辜,為莫須有的罪名當上負心漢。

  擇其所愛,愛其所擇。

  人總要聰明一次,不能老是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什麼都可以無所謂的當遊戲一般毫不在乎,唯獨愛情真誠而可貴,錯過了就不會再回頭。

  「你真是固執呀!真想從我手中搶走屬於我的幸福嗎?」以前她就做過一次,這次她不會再退讓了。

  不知怎麼回事,蔣詩柔對方良善的恨意特別深,好像在許久的時空裡,她也曾因為她的緣故而失去最愛。

  「幸福是搶不走的,我從不認為自己固執,我只是順應命運的安排。」她不宿命卻相信因果,人在哪個時候遇到哪個人都是有原因的。

  蔣詩柔笑得極為嫵媚的走近,眼中看不出一絲邪佞。「命運嗎?那是非常容易改變的事,只要一點點小意外。」

  一瓶不到手掌大的小瓶子在她手指問輕揚,看來愜意又無負擔,像在把玩昂貴的香水瓶炫耀身價,舉手投足散發迷入的風情。

  她優雅的旋開瓶蓋放在鼻下輕嗅,讓人以為那是高級的香味不具威脅性,是她個人品味的小習慣而已。

  殊知甜美的面容突然一變,揚起令人背脊發涼的陰笑,大開的瓶口朝外一灑……

  「小善,小心。」

  一陣猛烈的強風忽然呼嘯而過,尖銳的刺耳聲隨之響起,揚長的淒嚎在風中迴盪。

  第十章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我不是要你好好的跟著她,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不成?!」

  砰地一聲,一道暗灰色的身影飛向一塵不染的白色牆壁,狠狠的摔落於排滿花景的角落。

  嘴角流血的朗五可不敢抱怨這拳下手太重,罪有應得的他滿臉愧疚,鼻青臉腫不當一回事的蹣跚起身,他猜測自己少說斷了幾根肋骨,渾身疼得幾乎無法站直。

  他沒想到一時的疏忽會釀成巨災,原以為大小姐就快離境了,應該不致惹出什麼禍事才是,就算讓她逛逛街、買點台灣名產回英國也無可厚非,反正瘟神一送走他就輕鬆了。

  誰知她說要上一趟化妝間整理儀容就不見了,留下換下的衣服和剛撕下的假髮標籤,在他察覺不對時已經來不及,早先她打扮得像飛女走過他面前時,還當是神似的女孩而驚訝。

  原來她早就有預謀在離台那一天行動,這幾天裝得乖巧又好相處的模樣只為瓦解他的防心,讓他不疑有他的給予方便。

  相信不少兄弟也和他有同感的以為她真變了,不再像從前那麼難伺候又刁蠻,言行舉止表現出濃厚的英國貴族氣質,優雅得令人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他早該瞭解裹著糖衣的毒藥本質還是毒得死人,可是他為了想偷懶一下忘了老大的吩咐,讓她從容離開視線遠去,還未發覺有異的吹了個口哨加以調戲,他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大,都是我的錯,我沒料到她心眼那麼多,你再揍我幾拳吧!我心裡會好過些。」不然他會良心不安,老想著裡頭的人兒會不會香消玉殯。

  他有很深的罪惡感。

  表情顯得疲憊的鐵漢生已沒力氣責備他了,真要有錯也是由他引起。「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著就好,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望著手術中的燈號,他內心的悲痛無法以言語形容,明知道義妹的偏激思想如一枚活炸藥,他還放任她在街上四處遊走而不加以制止,輕忽她的病況有多嚴重。

  他甚至忘了提醒她要吃藥,一接到南部保全人員遇刺重傷的電話傳來,沒多做安排的就立刻起程南下,一心在兄弟的生死存亡上。

  是他太輕心了,沒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會害得心愛女子受此一劫,吉凶難斷的與死神搏鬥,叫他如何不自責,如果他能更謹慎些,或是直將蔣詩柔強送出國,也許現在她就不用受苦了。

  難怪他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老覺得有股氣壓在心頭化解下了,一再徘徊胸口不肯散。

  或許他直覺會有事發生才會產生胸悶,可惜他自信過度疏於防範,讓她有機可趁的鑄成大錯。

  「可是我不放心呀!小可愛……呃,我是說方小姐的情況沒穩定我走不開,若老大突然有事要辦我也好即時幫忙。」人多總沒錯,需要幫手的時候就不用急得團團轉。

  眼睛盯著緊閉的門,鐵漢生苦笑的低慨,「還能有什麼事呢!她已經沒辦法開口要求我別嚇她。」

  想到這裡他心口一陣緊縮,要是她能平安無事的度過此劫,他保證不再逗弄得她驚嚇得臉發白,即使她膽怯得連家門也走不出去也成。

  「老大,你別難過了,方小姐是好人不會有事的,人家不是說吉人自有天相。」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傻人有傻福,笨蛋沒那麼容易出事。

  不過他怕再挨拳頭,所以圓滑的省略不言,免得真要在醫院待個一年半載,無行動能力。

  朗五的臉色不比鐵漢生好到哪兒去,兩人的表情從一接到通知就未放晴過,眉頭深鎖彷彿有承受不了的重量,漠然的沉寂罩向來冷清的手術房外,週遭安靜得連螞蟻爬過的聲響都一清二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黃昏的霞雲一朵朵飄過寂寞的天空,染紅了眼中的景象,好像鮮艷的血色在哭訴不公的對待,一步一步朝西方落下,無言的控訴遭遇的無妄之災。

  幾乎過了一輩子般痛苦的等待,其實前後還不到五個鐘頭,穿著手術服的醫生才推門而出,神情凝重的看向在外守候的家屬。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傷患的情況不太穩定,三天內傷勢若無好轉,我怕會有其他併發症。」他盡力了。

  「她傷得真那麼嚴重嗎?通知我們前來的是她公司的負責人,聽她的口氣似乎不怎麼著急。」問話的是心急的朗五,他不太敢相信好好的人會傷得連醫生都束手無策。

  「她不是被普通的鹽酸潑到,而是濃縮了將近一百倍的強酸,整個臉部肌肉都見骨了。」醫生頓了一下挪挪滑落鼻樑的眼鏡,讓人緊張得不敢呼吸。「你們要擔心的是,她一旦渡過危險期後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狀況。」

  「什麼意思?」鐵漢生語氣輕得令人害怕,雙目陰沉得似要噬人。

  歎了一口氣,他接過護士手中的病歷表一翻。「因為強酸正面衝擊顏面,腐蝕得連毛髮都難以再生,就算再精良的移植手術也沒辦法再造一張臉,她曾有的美麗將被凹凸不平的焦肉所取代。」

  「天呀!那她不是全毀了。」不論死活都非常難熬。朗五的臉色一白,他怎麼對得起老大的托付,這樣的結果可是毀掉兩個人的一生。

  重情的老大不會棄她而不顧,不管她能不能好起來,他都會陪著她走到最後。

  「更叫人難過的還在後頭,濃酸腐蝕到眼睛,所以她現在已經是個瞎子了,永遠沒有復明的機會。」這不是換眼角膜就能復元的問題,而是眼球灼傷得不堪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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